怕秦颂年有所怀疑或者当场反悔,她还竖起食指补充道:“这个赌约对我们都是公平的哦,我没有偷偷作弊去问过羌旭的,不信你可以问他,反正他是你的人,不会对你说谎的。”
她就这幺一说,他倒是有点误会了。
“羌旭不是我的人。他只是担心你所以才把事情告诉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保证不干涉。羌旭的能力很强,有这样一个经纪人帮衬你绝对是有利无害的。”
他解释道。
实话实说,他是为她着想。他并不希望江蔻因为他的过错对羌旭抱有偏见,也不希望她因此失去这样一个强有力的伙伴。
她唔一声,迟疑着说出心声:“倒也不是不喜欢,这些我其实无所谓的,只是人嘛,总还是觉得有点生气的。还有啊,你说的我都懂,我不会感情用事的。”
小猫儿不亮出爪子的时候最可爱了。
他发自内心地笑,也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不起。”
就算是善意,这些年他也确实干涉了很多有关她的大大小小的事。
“还有,真是长大了。”
宽厚的大掌欣慰地摄住她的发顶,轻柔地拍拍。
江蔻佯装讨嫌把大掌打下来,心里却是泛滥着些许自豪的。
她顺势把昨天已经估算好了的价钱讲出来,“那我猜...原野的成交价应该是四千五百万。”
他也没喊冤说不公平,而是凭了商人的敏锐直觉下注。
他道:“我觉得应该是四千三百万。”
这两个估价差价甚微。
成交价出来后指定有点刺激。
“我确定这个价格,你确定吗?要不要再想想。”
“不用。”
“那我们就定好了,就这两个价。”
“嗯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打电话给羌旭,就能揭晓最终答案。
江蔻穿的高级定制黑裙布料少又金贵,是没办法装下任何一件物品的,她着急的去寻自己的包包。
秦颂年在她又光脚下地前把她抱回休息室床上,待穿好高跟鞋,江蔻噔噔噔一阵风似的跑去掏手机拨电话。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滴滴等待几秒,话筒那边来了一声骚包的Hi,江蔻立刻转换成手机免提。
秦颂年坐在她右手边, 她颇有些如坐针毡之感,遂开门见山道,“羌旭,原野你找到买家了吗?”
那头的人像突然想起这事似的,“啊?原野?哦找到了找到了,我一说江小姐最近有画要卖,那些拍卖场的大佬们真是疯了一样要拍下,还说...马上就找到买主谈好了。”
(此文的拍卖场特指价高者得,以不需耗费长时间现场举牌竞价的方式经营的代称。)
“那你说说,最后的成交价是多少。”这种生死攸关决定胜负的时刻,江蔻紧张得掌心都快沁出薄汗。
秦颂年一贯平静淡漠表情,让人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法触动他情绪的一根弦。
扪心自问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她的心还是提了起来,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那边的声音和缓又清晰:“成交价啊,五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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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夜晚,是江蔻和秦颂年敲定的又一次的MEHNDI时间。
晚上提笔绘画需要开白炽灯,很容易对眼睛造成损伤,秦颂年的本意还是希望时间安排在中午或者下午,但江蔻执意要他晚上来不松口,说是怕影响他工作。
他无法,只能随她。
离晚饭时间还有一小时,范助理就接到了悲惨的加班通知,藏好幽怨的眼神恭敬地目送着自家老板早早地离开下了班。
回秦宅把方块笔挺的西装换下,再收拾收拾洗漱,秦颂年方才赶去帝景。
时机恰好,帝景的饭菜刚热腾腾地上桌。
他放下掌心的手机扣在桌上,第一时间四下张望。
未见人影,“江小姐呢?”
他向迎上来布菜的佣人就近询问。
佣人答:“好像去了酒窖。”
一楼的东面有间小地下室,原主人嗜酒,装成了小酒窖。
他旋即往酒窖的方向走。
还没走到门口,刚好撞上肘下夹着酒瓶的江蔻从酒窖门口推门出来。
听到脚步声,江蔻看向来人,先惊奇道:“你怎幺过来了?”
见她就这样阖上门,以熟练的抱酒姿势,他挑眉道,“有人说你在这里,所以来找你。准备吃饭了。”
江蔻紧了紧圈着瓶口的手指,哦了一声,越过他走在前面,催促他,“那走吧。”
他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注意力被那只随裙摆同幅度摇晃的鲜红酒瓶勾去了大半。
“你又喝酒。”
明显极有异议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每每这时候,江蔻都恨不得献祭出拍红的大腿去向所有人表示自己悔不当初。
她不过是爱喝酒,却时常因为这点爱好被秦颂年念叨。
瞎眼呢吧。她怎幺就在一众青年才俊里挑了个罗里吧嗦的唐僧呢。
江蔻不乐意被他管束,心中叛逆正起,想回头去和他呛声,下一秒又想到了什幺,张了张嘴还是熄了火。
她掩耳盗铃般堵了自己的耳朵,只顾向前走不答他的话。
秦.唐.颂.僧.年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那人小跑着就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双手插兜站在原地,长吁短叹地呼出一口气。
他哪里不知道她嫌自己话多还括噪,可就算讨人嫌他也要说。
已经持续了四年,她一有压力就滥饮的习惯。
18岁前的江蔻没沾过一滴酒。作为艺术界的天才少女,江家悉心培养的气质名媛,她作出的一举一动必须合乎身份。
自江家父母车祸身亡之后,她逐渐淡出了公众视野,摆脱这个称号的同时,也是她饮酒的开始。
他担心她过度饮到成瘾,总是苦口婆心约束她,奈何她不爱听教、犟性,对他的话总左耳进右耳出。
时至今日,他还颇有些能感同身受别人养孩子的无奈。
桌子上的菜肴已经摆好,两人前后落座,准备开餐。
挥退帮助开瓶的佣人,江蔻把着瓶子捏了开瓶器,在餐桌上行云流水一阵翻舞。
秦颂年在对面看得心中郁结,佳肴在前也迟迟不动。
直到把高脚杯斟得半满,她才像刚发现他一样擡起清亮皎洁的眼看向他。
“喝吗?”
诱人的酒香飘过来,他听她这样问。
她可能是会错了意,把他死死盯住玻璃瓶的神态理解成饮用的渴望。
他在那头轻侃,“我喝了你就不喝?”
没想到,她仰头抿了一口酒,眼波流转之际顺着他答说:“好啊,你喝了我就不喝。”
说完,江蔻顺势把溢满的杯子推到他面前,那透明杯口上还残留了一个花瓣形状的淡淡红印。
叫人捧来一盘子高脚杯放到餐桌上,她一杯接一杯地把空的杯子斟满。
她笑意盈盈地朝他做了个cheers:“条件是,我平常喝多少你就要喝多少。”
里面含的深意是:她倒多少,他和多少。
坐实了,她就是顽劣不堪,坏心思的和他故意作对。
歪斜了脑袋,她可爱又可气地向他挑衅,“可?”
他不加思索略一点头,面不改色捏起杯子,把面前那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在良好礼仪的基础加成下,原本粗鲁豪放的畅饮姿态硬是被他做得像他那张脸一般赏心悦目。
喝几杯酒对他来说不成问题,能免去她喝一次酒,两相比较,是值当的。
江蔻也没真的只顾埋头倒,秦颂年也没真的只顾闷头灌,晚餐还是要吃的,他们都多多少少用了些饭。
这一餐可能是加了酒的缘故,饭桌上的气氛还是变了些味道,一个眼神幽幽逐渐浑浊,一个目光灼灼越发清明。
一餐毕,江蔻漱口完返回餐桌,不曾想刚还坐在椅子上的人此刻却不见踪影了。
惊愕过后,她心想这人不会是醉晕了跑了吧。
她在大厅问了一圈,才从一个人的嘴里得知他好像上楼去了。
她上楼上去找,没想到这人竟躲在画室,身体还安安稳稳地窝进了沙发里。
放慢了脚步,江蔻跨进沙发灯下笼罩的区域,后背和乌发也随之盖上一片碎金的浅黄。
他的脸并不受酒精的侵染而变得酡红,泛红的耳尖却藏不住他醉酒的事实。
也是。
她本就选了一瓶度数较高的红酒,还较劲的给他灌了差不多一整瓶。
这样的醉态也算是合理。
她小声叫他的名字,那长睫毛遮盖的俊逸眉眼上下动了动,这瞬间还是没能睁开。
可能是他看起来醉意过浓,又或许是她尚有良知迷途知返。她咬着唇角背过身,在沙发旁逡巡不前。
僵直了姿势沉默良久,她正暗下了决心擡步想走,身后那人暖和有力的大掌突然贴附上来,修长五指化身蝮蛇,盘缠上她的手腕。
“江蔻。”
沙哑魅惑的气声令她砰砰跳动的心猛然漏了一拍。
手上的力道是难以挣脱的,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嗯。
也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秦颂年没松手。
而是擡了自己空闲的另一只手往自己颈上摸,再一点点向下,迟钝斯文地给自己解着纽扣。
没几秒,江蔻又听见他说,“好了,我解开了。为什幺还不开始?”
区别于精英霸总和矜贵公子的冷淡持重,这句话的尾调是她没听过的近乎撒娇的呢喃。
江蔻眼前忽然浮现了些东西。有一枚宴会上永远无法伸手去拥有的香甜糖果,有一张三口之家微笑着紧拉双手的画作...她看不清也数不清了,也许还有更多。
禁果都送到面前了,谁又能抵住诱惑。
安抚他放开烙铁似的灼人掌心,她攥着手心问了他几个问题。
唇齿蠕动着靠近他耳廓,等他半清醒半懵懂地答上来,江蔻才满意地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