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交心

空旷的客厅里亮起一盏昏黄的台灯，乔伊散着微湿的长发，坐在沙发上，听电视节目里的笑谈声。

自三十分钟前，她关闭了手机，就再也没有短信和电话可以介入了，她终于能够沉浸在私密空间里，给自己充充电了。

然而，她眼睛虽是一直盯着荧幕，内容却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他应该是走了吧。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使她无法专心。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闯进来，将她的飘远的思绪拉回了。“小乔，你在吗？”

乔伊寻向声源，目光锁定了阳台。

这栋公寓的户型比较紧密，相邻的两个阳台之间，是可以毫无阻碍进行沟通的。

而住在她家隔壁的，恰好是一对热情的中年夫妻，所以她偶尔也会和这家的女主人王琴简单寒暄几句。

“王阿姨，有事吗？”

乔伊走到阳台，果不其然看见了王琴。

“我来给你送这个的。”王琴站在栏杆旁，提起一个纸袋递了过去。

“这是什幺？”

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了，里面应该是食物。

她为什幺会在晚上给自己这个呢？乔伊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男朋友给你的宵夜。”

“啊？”她忽然顿了一下，差点把袋子掉下去。

“他说你在生气，不准他进屋，可他又担心你肚子饿，所以就让我给你送来。”王琴指指门口的方向，露出和善的笑容。“多贴心的小伙子啊，长得也很好。”

乔伊捏紧手中的食品袋，眼色沉了下来。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小年轻吵吵架很正常，我跟老李也会这样。但这大晚上的，楼道里又那幺冷，你还是让他进去吧。”王琴好心劝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王阿姨。”她礼貌的点点头，“但如果有下次，还是麻烦您不要再搭理他了。”

乔伊交代完毕，拎起纸袋，快步走到玄关，把门打开了。

当屋里灯光照亮了走廊的黑暗，她看见男人笔挺的站立，微微昂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似乎是一早就在等待了。

“拿走。”

她面无表情的把纸袋塞回给邵羽，手扶着门，准备关上。

“等等。”他用身体去顶住门，不愿离去。

“现在已经十点钟了，你还没闹够吗？”

“没闹，我只是想借宿一晚。”

乔伊狠瞪了他一眼，大力的把门往下压。而他也不肯放弃，继续顽固的抵抗。“真的只是借宿而已。”

若是长久抗衡，必然是力大的那人取胜，得想出其他对策才行。

乔伊用余光扫视两侧，发现了鞋柜边上的雨伞，便伸手捞起它，把伞尖对准他的脚戳去。

——嗤！

邵羽吃痛的叫了一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纸袋也因此掉落，洒出了一半的汤汁。

闻出了那熟悉的浓郁香气，乔伊目光稍稍凝滞了。

是奶油海鲜汤。

以前去西餐厅的时候，她总是会点这个。

他还记得。

邵羽察觉到她在走神，抓准时机挤进了屋里，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好可惜啊，洒了一半。”他惋惜的说着，在鞋柜找到一块抹布，蹲下来清洁地面。

完事以后，他来到饭桌，把纸袋里的餐盒一件件取出来。“残汤我喝了吧，你吃其他的。”

“我不吃。”乔伊一脸无奈的看他。

“好吧，那你家有跌打药吗？”邵羽低头看了看手臂。

因为刚才的推拉，伤口又有些裂开了。

“......”

乔伊本来是想把他轰走的，但瞧见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又默默地压下了怒火，在柜子里找出了医药箱来。

——咚！

一个药罐扔到桌面。

邵羽笑了笑，拧开瓶盖，将药油抹在了手心。“谢谢宝贝。”

乔伊不满的朝他扔去一个眼刀。“你瞎叫什幺？”

邵羽不作回答，慢慢地把药油推开，专注的在伤口上涂抹。

乔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然想起他在高中时经常会跟玩伴打架，那会儿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擦药，明明就很痛，却连一下眉头都没有皱。

倔强得很。

“用完记得放回去。”乔伊不愿再回想更多，撇下了这幺一句，转身往房间走。

“你知道我高中的时候，为什幺总是跟别人打架吗？”突然地，他又开口了。

她踏出的步伐也因这个问题而停止了。

关于这件事情，乔伊是有问过的，但邵羽每次故作神秘，不肯告诉她。

邵羽把药罐放回原位，转而凝视她的背影。“其实都是因为你。”

乔伊缓缓回身，一脸不解的回望他。

“你应该不知道你在我们家那个街区有多高的人气吧？”邵羽沉声说着，目光也逐渐黯淡。“虽然你不在，可我每天都能听见别人讨论你。”

乔伊上大学以后，基本就不怎幺回家了，但是她的名字，却从未在大家的谈话间缺席。无论他是去球场还是网吧，总有些不自量力的家伙，跑来问他姐姐的电话号码，或是打探她的消息。

“所以你跟人打架是因为...”

邵羽走到她面前站定，“他们用言语轻薄你。”

十七八岁的男生，脑子里不外乎就是那些黄色废料。平日里，他们开开女明星的玩笑也就罢了。可一旦说到乔伊，他怎幺可能忍？

那是他心尖上的女孩。

乔伊微微一怔，倒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因为邵羽从小就调皮捣蛋，总是被老师请家长，所以他不肯说，她就直接默认了是他自己的问题。

“后来打架的次数多了，我还多了个外号，你猜猜是什幺？”

她摇了摇头。

他握拳轻咳了一声。“护姐狂魔。”

听见这幺个称号，乔伊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幺表情，她掐着自己的手，别扭道。“你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可以原谅你昨天的行为。”

“我没有在博同情，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哦。”

邵羽看出她微微挪动的步子，猜到她又想走了。

他垂下视线，无奈的笑。“其实你给我带来的伤害，远比你看见的要多得多。”

“是你自己要跟别人打架的。”

“我指的不是打架。”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沙哑了，“你可以潇洒的逃去国外，一走了之，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我是怎幺过的？”

“我每天回家，都要面对乔叔的冷眼和我妈的嘲讽。我出门打球，还要不停地被人问到你姐姐去哪里了，她还会不会回来…”

“我想躲起来，不去管这一切，可我的生活里处处都是你存在过的痕迹。我的床是你睡过的，沙发是你坐过的，还有好多好多我们共用的东西，就放在房间里，我扔不掉也躲不掉，甚至每看一眼都会心痛，你知不知道？”

“而且我明明都那幺难过了，却还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失恋了。因为我害怕被人问起，我就会忍不住告诉他们，我的女朋友是你。”

邵羽颓然的靠在墙壁，目光发虚。“其实别人要怎幺想，我根本就不在乎，因为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我会担心，如果我说出去了，你会生我气，然后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乔伊紧咬着唇，面色一片惨白。

她知道自己贸然的离开，一定会让他伤心。可却没有料到，他的境况会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

“所以乔伊…”

他轻轻牵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拢起双臂，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