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沥快要死了。
她匍匐在地上,满身是血,满脸冷汗。
可她似乎毫无感知,只是冷漠地看着对面拿刀的人。
随着他一步步地靠近,她一步步地捂着腹部的刀口后退。
他睥睨:“为什幺?”
她喘着气。
“为什幺背叛我?”
她似乎皱了皱鼻子,眉眼却还冷冽:“你问我?”
说一句话都是撕裂般的疼痛,她声音里都透着撕扯沙哑的痛意,泪水被刺激到不断涌出。
他嘴里还在不可置信地嘟囔:“条子,该死的条子!我竟然,我竟然对你…”
他慢慢蹲下身,短刀划过她的脸庞,刀尖擡起她的下巴。
黑色帽子掩盖了他的眼睛,黑暗里他眼中带泪,声音颤抖:“我问你,为什幺要背叛我?”
可她眼睛里分明快燃起了烈火,话语却冷意滋生:“你贩毒,聚赌,逼良为娼,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你该死!”
他愤怒的声音一下子崩裂出来:“不要在这给我说什幺正义良心!我要你的实话,说!为什幺要背叛我?”
痛意袭卷全身,她却笑着看他:“不义者,天弃人恨。我没有背叛你,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和你一道过。”
他声音颤抖,呲牙怒喝:“…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迎接死亡坦然得很:“我根本没想过活!”
他的刀一下子刺进她的心脏。
她感到喉咙处不断涌出热血,粘腻腥气,却还笑着:“…你会死。我就在地狱里,等着你来!”
所有暖意与生气都从她的身体中抽离。
她死了。
卧底真是难做,下辈子她一定拒绝该死的警方建议。
——
一口气喘出去,南沥猛地从床上醒来。
身边一片宁静,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这是她家,或者说是好几年前的家。
这是怎幺回事?
周围的场景太过熟悉,反而让她不可置信。
她不自觉捂着心脏和腹部,那撕裂的疼痛似乎就在前一刻,痛入骨髓。
而他怒意滔天的眼神与嘶哑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眼前。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真是噩梦。
南沥掀开被子走下床,地板凉意冰了一下她的脚,下一秒她又光脚放在冷冽的地板上。
冰凉的温度能提醒她还活着,提醒这不敢醒的现实。
南沥推开窗,冷风呼啸而进,天地雪白一片。
这是,凛冬已至。
可她低头一看,分明穿着夏季清凉薄款的睡衣。冷风灌进她的呼吸里,进入她的肺腑。
她清醒过来,关上窗。
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她走过去,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的手机,上面闪烁着光点,却没有来电显示。
南沥犹豫了一下,又伸手拿起手机接通。
然后沉默。
对面也在沉默。
她忍不住问一声:“喂?”
咳嗽声透过手机传来,带着点机器的杂音。有声音穿过来:“醒了?”
她点点头,又意识到对面看不见,才回答:“嗯。”
对面沉默一会,才开口:“节哀。”
这次轮到她沉默。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幺,良久才又嗯了一声。
他似乎叹了口气:“先休息两天吧,过两天我再联系你。”
她这次回的很快:“好。”
电话挂断。
她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是她的搭档。在组织里,两人相依为命。
可是,他后来死在一次行动里…
惨烈又悲壮。
她摇摇头,回过神来。
南沥划了划手机,才注意到,时间点是2012年12月22日。
她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眼。她分明在2021年。
也有可能是手机坏了,她放下手机去客厅。
2012年,那时候她才大一,18岁。
那一年,她所有的生活都被改变了。
这一年,她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她被卷入了警方的卧底证人计划。
可是不知道为什幺,走到客厅,周围一片静寂。她感觉到腹部仿佛像破了一个口子,疼痛难忍。
心脏也空洞洞的,像有人用利刀不断地穿过血肉捅向她。
她慢慢蜷缩跪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那阵儿疼痛才过去。
冷汗布满全身,她苍白着脸看客厅。
这才意思到,客厅电视上方挂着的,是她父母的照片。
她不自觉涌出泪。
其实她早就搬离这个家有五年多了,可突然看到这一切,她还是忍不住委屈与痛苦。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父母,有太多的委屈想要诉说,有太多的恐慌想要解脱。
这些年,无数次都想要回来这里看看,回到家里去看看他们的照片,可她忍住了。她离不开那个组织。
她颤抖着,半晌才呢喃出声:“爸…妈…”
后面是无止境的呜咽声。
—
夜,静得可怕。
南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发呆。囊肿的眼泡在提醒她,痛苦已经过去。
她用了好久才明白,她回到了2012年。
可是父母已经死亡。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抱抱他们。
她避免不了要再次卷入计划。
可这次,她终于不像上次那幺愚蠢又无知了。
也不会像上次一样,对一个人渣付出心血…
在一次次的行动里因为愧疚和爱恨交杂的心情毁了好多人…
她对不起的那幺多人。
恍惚间,她又看到他,那张冷寂又愤怒,可悲又可恨的脸庞在痛苦地质问她:“为什幺?”
她打了个冷战。
为什幺?
因为我们相识之前,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南沥决定,她要主动申请加入计划。
而她的目标也很明确。
她要杀了他。
把一切开始的根源,杀在最开始。
不为什幺,程晔,因为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