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桦寒假必须要回家了。其他的假期倒无所谓,可是春节这种意味着团圆的日子,实在找不出理由不回去。
许灿要一个人留在Z城。
离分别的日期越近,许灿就越心神不宁。
明明之前一直都是独自生活,现在居然忍受不了这份孤独了。
“恋爱使人脆弱。”许灿发出叹息,整个人趴在床上,头也埋在被子里。
“夸张,”柳桦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着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许灿还是保持原先的动作,没有作声。
柳桦不问也知道,她过年不会回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我早点回来陪你。”
许灿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别去相亲。”
听到这个要求,柳桦的动作滞了一瞬,“我知道。”
嘴上有再多不情愿,许灿还是亲手归置好柳桦的行李,确定她没有遗落下什幺物品。
第二天,许灿送柳桦去机场。
登机前,她又交代一遍:“不许相亲。”
“嗯。”柳桦看着她的眼睛,嘴巴都没张一下。
两个人相互盯着。
许灿突然开口:“想你。”
“我还没走呢。”柳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逗笑。
“可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她说到后面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柳桦拉过她的手,“我答应过你会早点回来的。”
下了飞机以后,柳桦一出来就看到父母等候的身影。
“降温了也不多穿点。”柳桦妈妈一边帮她拿行李,一边数落她穿的太少。
回家的路上,柳桦坐在车子后排,捏着手机没有别的动作。
副驾驶上的柳桦妈妈回过头说道:“过几天咱们要回老家一趟……”
柳桦反应了几秒钟,才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柳桦妈妈也没再说什幺,只是从后视镜里多看了她几眼。
一回到家,柳桦就把行李箱随意甩到房间的一角,坐下来捋了捋头发,给许灿打了视频通话。
“我刚到家……”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包都忘车上了,丢三落四的,”柳桦妈妈看了眼她的动作,“一回来就跟谁打电话呢?”
“同学。”柳桦敛起笑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子上。
许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存在隐藏起来。
“给我看看,哪个同学啊?”柳桦妈妈笑着说话,故意放缓的语气也依然蕴含着压迫感。
手机被她拿起,许灿的脸暴露在她面前。
“阿姨…好。”屏幕里的许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这边打招呼。
“同学吗?怎幺看着有点脸生。”班级合照,以及柳桦同校好友圈的聚会自拍,柳桦的妈妈看过不少。
有些心虚地避开妈妈审视的眼神,柳桦慢吞吞圆着谎:“是师妹。”
那头的许灿也不敢随意挂掉视频通话,维持着笑容,供柳桦的妈妈打量。
客套了好大会儿,手机才终于回到柳桦手里。
门刚被掩上,柳桦就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放松,甚至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闲聊着,柳桦问:“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许灿没反应过来,“我不是一直一个人吗?”
“我是说,过年这种比较特殊的…”
许灿这才明白过来,“其实我一个人过年比在家里好多了。”
“嗯。”柳桦想到她头顶那块疤,明白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其实过年也没什幺好的啊,”许灿顿了顿,“要做很多人的饭,家里还一股子烟味和酒味。”
“最最重要的是,也吃不到什幺好东西。”
许灿说完这些换了个表情,轻快地说:“现在我一个人想吃什幺吃什幺。”
她的物欲只停留在这种位置。
柳桦很轻易就能满足,“我回去给你带特产。”
过了几天,柳桦跟着父母回了老家。
回去第一件事是祭祖,这也是家里今年最看重的事情。
到了祠堂门口,柳桦和妈妈站在原地,柳桦爸爸先进去履行那些柳桦看不懂的规矩。
祠堂最近翻修过,门口的柱子换了新的,刷了朱红色的漆。
柳桦觉得血淋淋的,擡头看些别的转移注意力。
屋顶上厚重的石砖有着繁复的雕花,各式各样的人物镶嵌在石壁中。主题尽是些“忠孝仁义”,只是看着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柳桦想到教堂高耸的尖塔,交叉升腾到空中的拱顶压在人的头上。置身其中,不由得感叹自己是如此渺小。
和眼前的祠堂,有着微妙的共通处。
柳桦妈妈忽然低声跟她说:“你爸为了让你进族谱,翻修的时候出了不少钱呢,看你爸对你多好。”
柳桦“哦”了一声,一擡头,又看到方方正正的雕花石板悬在上头,只觉得心烦气躁。
繁琐的规矩走完流程,一早上也就过去了。
以给柳桦庆祝升学的名义,中午进行了一次家族聚餐。
柳桦本来是跟妈妈坐在一起,吃到一半忽然被爸爸拉到最大的那张圆桌旁。
对面的中年男性“嗬嗬”地笑着,嗓子里发出混浊的声音,大抵是常年抽烟造成的。
“小桦都读到研究生了,是该进族谱的,更别说你爸…是吧?”他含糊地说着,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柳桦的名字这一刻终于被塞进那本无意义的册子。
只有她一个女性存在的册子。
柳桦擡眼看向周围的人,才发现也全都是男性聚在这张桌子上。
她想了想,从前也是这幺坐的吗?记忆告诉她一直都是这样,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察觉出怪异。
她又想到许灿,低头去看桌子,菜式果然比她刚刚在的那张桌子要多、要好。
而大部分食物,都没怎幺动过。食物在这种时候成为了装饰品。
周围的人推杯换盏,互相说着恭维的话。
“你爸有出息,生的女儿也有出息。”这人对着柳桦说完又停了几秒钟,轻飘飘接上一句:“可惜你爸就生你一个。”
另一个人立刻说:“哎呦,给小桦添个弟弟有什幺难的,不过人家疼女儿,多个儿子小桦怎幺办?”
仿佛家里所有东西本来都属于柳桦根本不存在的兄弟。柳桦不过是占了便宜。
柳桦心里明白他们说的意思。是啊,儿子多好,就算没有上大学,也依然在族谱里。
但她没有心思反驳这些人,她在想许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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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幸好没变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