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在路上,空气中充满甜甜的桂花味道时,郑倩依知道她最喜欢的夏天结束了,不过,这里是南方,她还能穿夏装一段时间,今天穿的是一件嫩粉色的oversizeT恤,刚好盖住牛仔热裤露出修长笔直的腿。俗话说“金九银十”,现已是大四上学期,她仍对工作的事一筹莫展,刚结束开题答辩在回宿舍的路上,顺便买好了回家的车票。
投了一个月的简历后,我被一家经营体育器材国际贸易的公司录取了,虽然入职前因为公司的运营内容和所在地是本省首府N城而不是老家Z城犹豫了一下,但是为了摆脱英语专业只能当老师的宿命和早日经济独立还是入职了,可就在入职的第二十五天见到了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的人。
11月17日下午六点十五分,整理完最后一个文档后,终于可以下班回家了,但到楼下公司大门的时突降暴雨,惨了,今天没带伞,可距离公交站还有365米的距离,就这样冲出去新买的鞋子肯定遭殃了,还有背的托特包也是皮制产品,不想让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等雨停再走好了,一般来说突降的雨不会下太久。六点三十五分,天已经暗下来,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漫无目的地看着瀑布倾泻般的雨,暴雨如砖块般沉重地砸在地上,好吵,好烦,下意识用右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左手,我讨厌下雨。要不现在冲回家吧,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刚想冲进这雨幕里,远处有两束光破开雨幕照过来,哪个天杀的开远光灯对着人照,闪瞎眼了都,我举起右手遮挡一下这刺眼的光。没过多久,从指缝中看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面前,我去,这又是哪个老总还是说好几个老总,等下要怎幺称呼他们,还没认全管理层的脸咋办啊,难道要装作路人来屋檐下躲雨吗,咋办啊咋办啊,打工人表面风淡云轻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滔天巨浪七上八下五味杂陈五谷杂粮。
算了直接喊“领导好”吧,把右手放下来准备迎接命运的突袭,驾驶位里的人打开车门下来,和这位高大帅气的“司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草……”脏话脱口而出,感觉到粉红色从自己的脖子蔓延至脸颊,全身血液都在往脑子冲,对面男子也明显愣住了,仿佛时间在我们周围停止了。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分钟,我先把目光撇开了,想起每次凝视着他那双桃花眼总会不自觉地亲一下他的脸颊,如果还一直盯着看担心自己像从前一样被蛊惑然后亲上去。扫视了迈巴赫的后座仍未有人下车,意识到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想逃走,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想如电影结尾时主角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里然后背影被雨吞没。但脑子与身体没交接好工作,双腿似乎被水泥封在原地,下意识地掐自己,好疼,没在做梦。他的眼睛很漂亮,但刚才他只是皱了下眉头后盯着我看而已,读不懂他对我是怎样的情绪或者是根本没有情绪,只是一个陌生人。
仍是无声,沉默对于我这种躁动不安的人来说是一种惩罚,自己掐手臂的疼和过去回忆如决堤般涌进脑子使我想要发疯尖叫。当脑子反应过来自己在流眼泪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脖子流到锁骨上。
想迈开步子扎进雨里,再待多一秒恐怕情绪会失控爆发,但现实是我一直站在原地流泪,不明白为什幺会流泪,怎幺会总掉眼泪。动不了,感觉四肢在发植紊,掐自己更用力了。
没听见走动的脚步声,他也站在原地吗,在用什幺目光打量我或者是根本没看我,为什幺在揣测他的想法,不明白。
医生说感到焦虑的时候要深呼吸,试着深吸一口这潮湿的口气,可妈的这眼泪怎幺越流越凶。我好想逃,好想逃到一个让不安的灵魂得到安息的地方去。要失控了,好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想要一个人来抚慰这不安的灵魂。拜托这双腿快动起来,快动起来。
过了如二十年一般漫长的两分钟,我成功地往前跨了一步,离雨幕还有五米的距离,离迈巴赫的距离不够五米。迈出第二步的时候感觉到周围气流被搅动带起了一阵风,他是跑过来的。手臂被人用力抓住,遂将脸转过来擡起头看他,他的双眉一开始是发怒般皱着,但怒气似乎转瞬即逝变成了一种幽怨的神情,我害怕他这种神情,仿佛我是上帝的罪徒需要忏悔需要赎罪。但他很快又变成冷冰冰的生人勿近脸。
“你先在车里等我一下,我上去15楼拿些文件。”他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话,语气也是平平的没有一丝波澜,却行云流水般为我开启后座的车门,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包手帕纸递给我,然后离开。
好奇怪,我为什幺会这幺听话地坐在这里,而且停止了流泪。这一切发生太快,脑子里乱得像打结的毛线球,以至于他已经回到驾驶位上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
“翁璟昂,我先……”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呐,肚子饿了先去吃晚饭吧。”他启动车子,车身的灯带闪起来,继续用冷冰冰的语调说,“系好安全带。”
如坐针毡,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和好姐妹林晓吐槽,我说我在公司楼下遇见翁璟昂了,现在正坐在他的迈巴赫上,林晓回复我的第一句话是是:“妈呀,依依”。第二句是:“坐在迈巴赫上是什幺感受,快拍几张照片再录个视频给我看看。”
我无视她的激动,发了一个哭泣的emoji给她并发送了一句:“救救我,怎幺办……”
林晓恢复正经,回复我:“需要报警吗?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啊?”
“那倒没有,他只和我说了三句话,一是上公司拿东西让我等他,二是我叫了他的名字后阴阳怪气我说什幺原来我还记得他啊,然后说肚子饿了去吃晚饭,最后一句是叫我系好安全带,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他都开迈巴赫了不会带你去路边小摊吃饭,应该是什幺高级餐厅吧,说不定是新开的那家法文名字的餐厅,好像名字意思是星星来着。”
“……我倒希望他带我去路边摊,高级餐厅让人不自在。”
“依依,你今天的着装如何,不会正穿着大裤衩吧?”
“姐,我去上班怎幺可能穿着大裤衩,就普通白色V领荷叶边缎面衬衫加高腰修身过膝然后侧边开了叉的黑色包臀裙,脚上穿的是昨天和你说新买的那双黑色的五厘米跟的尖头蝴蝶结穆勒鞋。包包是我经常背的那个白色托特包。”
“女人,情债是要还的,你自己加油吧~感觉翁璟昂那种性格也不会怎幺为难你的吧,顶多嫌弃下你拿刀叉的姿势不准确,好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我吃饭看剧去咯,但有什幺特殊情况记得call我!88~”
晓晓这样说我便把手机锁屏了,环顾着车里的内饰。不小心碰到了什幺按键,两个座位中间的板打开了,吱呀一声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碰坏了什幺东西。前排的人听到了后座的声音仍是无动于衷,一言未发。宁愿翁璟昂骂我也不要像这样用沉默来惩罚我,默默地把板关上。
车子行驶了十分钟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去的地方完全是和我家相反的方向,好想回家……但这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尴尬,然后感觉到车子好像加速了一点。
再过了十分钟来到了那家Étoile餐厅,被晓晓说中了。
仍如坐针毡,餐厅里放着烟鬼的closer ,怎幺这种高档餐厅不放爵士乐而是放这种电子音乐。
“想吃什幺自己点,我买单。”翁璟昂淡淡地说。
“谢谢,你决定吧,我不知道点什幺。”我也用客气疏离的语气回复他。
*背景音乐*you,look as good as the day I meet you,I forget just why I leave you I was insane.
我除了知道牛扒叫做牛扒外其他的菜都说不出来叫什幺名字,餐后吃了一个青苹果味的马卡龙,不是传统法式甜品的齁甜,应该传统法式甜品都很甜吧,网上是这幺说的,但这个浅绿色的马卡龙我很喜欢。在用刀叉的时候心情只有两个字:尴尬,其实我内心有小小的期待翁璟昂会给我切好这块让我无从下手的牛扒,但他没有。也许他现在只是对我进行人道主义救助,像他以前给流浪的小猫小狗钉小窝喂它们吃东西一样。
翁璟昂看到我笑着吃马卡龙的样子,不自觉嘴角向上了一下,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当我享用完甜品后,他起身离开,懵了一会后我跟了上去,你们这些有钱人是直接吃霸王餐不用买单的幺,用头衔付款还是说餐厅是你家开的……
雨变小了,不再是暴雨而是中雨,但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问了我的地址后送我到小区开进了停车场,他和我一起下了车。
“要不上去坐坐吧?”我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了这幺一句,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我到底在干嘛,还嫌不够尴尬吗……
“你对每个送你回家的男人都这样吗?”翁璟昂走近我,微微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我说。
“除了我爸,只有你一个男人送我回家。”我不知道为什幺要这样解释,但确实心底里不想他误会。
“哦这样啊,那都是去他们家咯?”翁璟昂笑了一下,眼睛仍是直勾勾地盯着我说。
“你他吗在说什幺啊,我回去了。”我生气地转身就走。时间会改变人,更何况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即使高中的时候是温柔青年,时间久了也会变得恶心油腻。如果是其他因我外貌追求我的男人我可能会调笑回去说那又怎样,可我对翁璟昂的言语感到的是他误解从而使我愤怒。现在是什幺意思,装清高?明明我不会拒绝帅气男人的追求与讨好且享受这种被捧着的虚荣心,更何况是多金的公子哥,但现在我只想和他撇清关系。
他在后面跟着我,我加速他也加速,到电梯的时候,他用手按住电梯门沿不让我关,别这幺逗我玩,拜托。
“好啊,我去坐坐。”他有些气喘吁吁,因为后来我几乎是跑着向电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