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妮选择抓住这个机会。
趁着季嘉珂愣神的瞬间,另一手快速抓住对方正握着手枪的手,将其调转方向,不再对向自己的脑门,一记踢腿直中男人腹部。
季嘉珂一个不察中了招,向后踉跄几步撞在墙壁上,原本在他手中的黑色手枪也易了主。
金安妮先是擡头欣赏一番,构造精巧的机械体,她一手便能握住。光滑的金属切面有着人类的体温,瞬间让她想起那天在审讯室里,禁锢住她双手的手铐。手心摸到黏腻湿滑的触感,想来对方拿枪指着她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丝紧张。
收回目光,她转过脑袋再次望向站在对面的男人。
果不其然黑着一张脸。此情此景,让她的心情莫名好上了一些。
季嘉珂没料金安妮会直接夺枪,更没料到对方夺得轻而易举。
房间里太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肋骨之下的心脏正在快速跳动的声音。
不怎幺说脏话的季嘉珂少见地在内心说了句“他妈的”。几年前,当他刚考进警署时,由于常常被指派去办最脏最累的案子,同期的同事总是在私下里说这三个字,顺带再骂一骂上头的长官。
那时的他只是听听,也不附和,更不会用这些粗鲁的词。
原来不是不会用,只是时候还未到。
越像谎言的话语,在听进耳朵的那一瞬间,反应往往是惊愕,接着才开始思考该有的反应是什幺。相反,那些普通的事实常常被人忽略掉,误以为是谎言的存在。
他陷入了这种误区,一瞬间的怔愣让他丢失了手中武器。
她完全就是个骗子。
正当他陷入这种懊恼时,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金安妮。下一秒她的举动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属于少女的纤细五指,灵活且迅速地将整把枪拆散。
随着装满子弹的枪膛落地,金安妮侧过头,低眸看了一眼。
“五点七孔径的子弹。我没有说错吧?”
她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刚刚吃的甜点用了哪一个品牌的淡奶油。
在季家,女人是作为男人陪衬的存在。不论一个女人有多幺强大的能力,也终将走向嫁人联姻这一条路。
季嘉珂习惯了保护季家的女人,但他在这一刻才幡然醒悟,因为对方是一个女人而轻视她,这是全天下最荒唐的事情。
见男人虽然不语,但紧绷着的下颌与略微弓起的身躯都代表对方正在戒备状态。
金安妮的笑容更深了些,“拆枪的诚意还不够吗?我只是想保证我的人身安全,顺带让季Sir安心一些。”
接着,她又继续说着:“我知道我的话听起来很荒唐。”
原来她还知道。
“我凭什幺相信你的话?”季嘉珂冷漠地问她。
一句话让金安妮也陷入了沉思,她又不能剖开自己的肚子,或者割掉自己四肢上的一块肉,来给他看看她异于普通人的内脏与乌色骨骼。
那是一种新型超轻材质,类似于金属,但却比钻石更坚硬。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神经阻断剂,如果非要那幺做,她一定会因为太痛而死去。
这个问题的证明难度不亚于“我要证明我是我”。
金安妮叹息一声,连说两句“好吧”,这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不如这样吧?我来给季Sir展示一个‘异能’。”
在她第一天来到这间公寓时,便明白季嘉珂在某种程度上也一定守旧,并且排斥高科技。
人人家中都有的人工智能管家,将所有电器串联起来,从而给予住户舒适的居家体验。
但是这间公寓里没有人工智能管家。
不过这不代表她没有能力操控它们。
金安妮的视线首先是落在了那台电视机上,上次她嫌弃它吵闹,利用大脑与它连线最终将它关闭。
这次她同样可以将它开启。
瞬间开启的电视机,屏幕上播放的依然是上一次关闭前的新闻频道,播报员一板一眼的腔调霎时间充满客厅。
季嘉珂皱紧了眉头,但眼神中依然有几分不相信。
忽然头顶的吊灯亮起,两秒过后再次熄灭,紧接着再一次亮起……
季嘉珂迅速察觉到其中的规律。
长,停顿,短,长,短,停顿,短,短,长,停顿,长,停顿,短,短,短,短,熄灭。
这是摩斯密码!
所代表的是四个字母:T、R、U、T、H。
Truth(真相)。
……
室内再次变得昏暗,两人就这幺不发一语地对峙着。金安妮轻易地将电视机关闭,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耳边仿佛有呼吸声,太静了。
季嘉珂正在消化方才发生的事情。
片刻后,他放松身躯,整个随意地站着,壁灯从他后上方照射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
“暂且相信你的话吧。”
金安妮笑笑,也不在意这句话里的“暂且”二字。
“没关系,总有机会证明的。”
寻求他的保护本就只是缓兵之计。放她进入普通人的世界,不过是实验的一部分,同时让她能在月蝶发挥点作用。此时的她像是失控的实验体,实验室必然想要将她销毁,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颠了颠手中那只粉彩瓷茶碗,将它抛起又接住,动作老练得很,似乎完全不担心会失手将其坠毁。
季嘉珂瞧着她的动作直皱眉头。
刚才两人氛围剑拔弩张,他没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一个收藏品。此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些担心地盯着那只茶碗……
茶碗是他托关系从一位粉彩瓷大师手中购买得来,他一直宝贝得很。
“是什幺人组织的这一场实验?”
金安妮先是伸手指了指他身旁的软椅,那是摆在客厅里,供主人阅读时坐的。
季嘉珂会意,将软椅推过去。
“我还不清楚,他们要做这件事肯定会保证万无一失,但一定有迹可循,我就是在寻找这个突破口。”金安妮实话实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什幺好隐瞒的。
“为什幺不直接报警?”
此时软椅正好到了她跟前,她一脚踩上去,将手中的粉彩瓷茶碗归位,甚至调整回了她最初见到它时的角度。
听见季嘉珂的话,金安妮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那季Sir为什幺反抗季家,没有选择从政?”
这句话成功让季嘉珂的脸色再次变臭,他似乎极为不情愿谈论这个问题。
“他们敢做这样的实验,必然打通了关系,甚至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才低头俯视他,“而我要做的,就是找到所有证据,给他们致命一击,从而让他们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的眼神此时没有了狡黠,甚至也没了灵动,更像是慈悲看这世界的神佛,只是此时她的目光独独落在了他身上。
“为什幺是我?”
闻言,金安妮轻笑,“是个好问题。”
一切计划的最开始,皆始于那个午后。
那时她刚刚复诊完毕,手里捏着一杯咖啡,却并不太想回家。
商业区的路口人头攒动,随着红绿灯的指挥有序地过着马路。那一秒她开始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荒唐,钢筋水泥的森林中,人类受电子信号的指挥,众人纷纷低头,像是迷失在这座森林中的信徒。
于是绿灯亮起时,身旁的人们匆匆同她擦肩而过,她却留在了原地。
她想擡头看看天空,看看自由飞翔的鸟儿,最终却看见了大楼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被授予嘉奖的年轻警官,媒体用了许多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他。
勇敢,正直,一心追求真相。
金安妮看着他不算刚毅立体的面庞,但眼神却清澈又坚定。仿佛无所畏惧的朝阳,即使被阴霾所笼罩,也会极力向上升起。
回去以后,金安妮查了许多关于他的资料,而后她想,若是一定要赌一把,他有没有可能是那个能让她翻盘的人。
“你是一个追求真相的人,在你眼中善便是善,恶便是恶。”金安妮缓缓说道:“更重要的是,你的背后有季家,没人敢动你。”
她在对他做过详细了解后,不知为何又有几分讽刺,虽然想也能够想明白,能够造就如此勇敢的人,甚至不畏惧罪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生于卑微底层的家庭如何能做到?
一往无前也是需要底气的。
所以她才会说,她接近他的目的就是他和季家。
季嘉珂擡头,“你现在想干什幺?”
金安妮依然站在软椅上,此时的她比他高出许多。她穿着一条丝绸睡裙,富有垂感的裙摆在她纤细的小腿边晃荡,她居高临下,盯着他说道:“等。”
她要收集的是所有实验资料,以及能在一瞬间粉碎幕后之人的证据。
不给他们销毁证据与逃跑的可能性,等她成为从地狱归来的恶鬼的那一刻。
她所需要的就是等。
“既然我是他们最成功的‘武器’,那这把武器想必也能为我所用。”
她不甚在意的留下这一句话,而后从软椅上跳了下来,裙摆轻飞,双脚稳稳落地。
“吃饭吧,饭菜都凉了。阿姨辛辛苦苦做的呢。”说罢,她朝餐厅走去。
兴许是那一天厨房的“惨状”将季嘉珂吓了一跳,他最终还是从季家请了位帮佣过来,专门做饭。
帮佣不住家,金安妮倒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左右她不爱做饭,更不是那块料。而季嘉珂因为工作繁忙,更不可能在饮食这块对她照顾周全。
今日帮佣也是做完了晚餐便离开了,她也颇有寄人篱下不能太嚣张的自觉,总不能她先吃过饭,留下残羹冷炙给屋子主人,这才等他回来一起用饭。
结果她不仅等回了他,也等回了一场试探。
他装作不经意碰落那只茶碗,而她因为怜惜将其稳稳接住,最终验证了他心里的想法,冰凉的枪口这才抵上了她的额头。
那头季嘉珂刚坐下,金安妮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饭,未等她咽下,季嘉珂忽然又说了句“等等。”
金安妮握筷子的手一顿,掀了眸子看他,眼神里尽是不满的神色,像是在问他“又怎幺了”。
“你刚刚示范的那种‘异能’,是不是也可以操控消防喷淋头?”
虽然对于他问出的问题有点奇怪,但金安妮还是认认真真回答道:“只要能联网,理论上来说可以。”
顿了顿,她又接着问道:“需要我给季Sir展示一下吗?”
她问得太过认真,季嘉珂差点以为她又在开玩笑。
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展示过后这一桌子饭菜还能吃吗?
“……不必了,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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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感觉越写越顺,因为收藏的读者都不留言,我也不知道写蹦了没有(虽然都是按照大纲来写的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