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第二天起来就去向林老太爷请辞,若卿与那林老太爷客套几句后就出来了,想着雨烟不知如何,今日就要走了,便又去看看她。
到了雨烟屋内,见她浅蹙蛾眉,面带愁色,手上却正在把玩一鲁班锁,若卿问道:“怎幺有心思玩这个?”
雨烟见是她来了,放下那鲁班锁,有些虚弱地坐起身道:“我现下也干不了什幺,只拿这个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若卿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道:“我今日就要走了,特地来与你道别。”
雨烟看着她,有些不舍,说道:“若卿姐,我真羡慕你,如果你下次还来江宁,一定要来看我。”
若卿点头,说道:“我会的,只是此去一别不知还能否再见。”
雨烟落下泪来,若卿伸手替她擦干,道:“好妹妹,你别伤心,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我知道你的心愿还未达成,心里也难安。”
雨烟抱住她,泪如雨下,哭着说:“若卿姐,我被困在这里了,如果真有一日我能出去看看,一定会写信告诉你的。”
若卿安慰她:“等我到了临安就给你写信,说不定等你的病好这事就有转机了。”
雨烟擦干泪,对她点头,说道:“好,我等你的信,如果我有什幺好消息,也第一时间告诉你。”
二人就此别过,若卿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间,回头看她还撑着身体看着自己,回身对她挥挥手。
若卿登上马车,回望林府,心里突然也有了几分不舍,应知在旁见她魂不守舍,问道:“怎幺心事重重的?”
若卿看着他的脸,突然凑过去问道:“夫君,你能算算雨烟会发生什幺吗?”
应知见她如此,说道:“我不知她生辰八字,如何掐算?”
若卿突然泄了气,倒在马车里,用帕子盖着脸,又听到应知说:“不过观她面相,是个有福之人,想来是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若卿立马坐起身,又问道:“那她能事事如意吗?”
应知被她逗笑了,无奈道:“哪里有人能事事如意呢,就算是潇洒快活的神仙,恐怕也难做到。”
若卿不信,反驳道:“我觉得我就挺好的,想要的都有了,确实是事事如意。”
应知把她抱在怀里,捏了一把香腮,笑道:“你确实是比神仙还快活。”
若卿忍不住也笑了,擡手抚过他的脸问道:“你难道有什幺不如意的吗?”
应知淡淡的笑了,手指轻抚她的秀发,转头看着窗外,并不言语。
若卿又把他的头转回来,一本正经地道:“夫君有我这幺一个善解人意,蕙质兰心的娘子,真是你的福气,不知你有什幺不如意的,可否说与我听听?”
应知笑道:“有你是我的福气,我可不敢有什幺不如意的。”
若卿知道他又取笑自己,坐到一旁不理他,应知心里不甚凄凉,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将他不远千里送来燕山,若卿从小却被师父养在身边,自是不识得愁滋味,哪里能懂他的不如意。
若卿见他没来哄自己,就先自己找个台阶下了,问道:“夫君有没有吃食,我有些饿了?”
应知点头,从袋中拿了一盒糕点,若卿一打开,见是绿豆糕,突然记起那事,道:“小师妹说要我带些绿豆糕给她,我居然都忘了。”
“没事,临安也有,到时候回去之前买一盒给她捎回去。”
若卿点点头,咬了一口那糕点,又拿出一本话本子出来,边吃边看。
应知看向窗外,昨夜下了一场大雪,路面湿滑,恐车夫不好驾车,掀开帘子问他:“不知这路好不好走?”
那车夫爽快回答:“没事的,这点雪不算什幺,您放心吧。”
两人本是要御剑去的,可他看这天气实在寒冷,怕若卿受不住,便雇了车夫驾车,回身看见她又换了个姿势趴在车里看话本,心里也无声的笑了。
几人赶了三四日的车才到临安,若卿一下车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应知给了那车夫一锭银子,两人走在路上,若卿催促道:“咱们要不要去赁个宅子?”
应知说道:“不必,我在此有个宅子。”
若卿反问道:“你什幺时候在这里买了宅子?”
“当时我在这遇见一个知己,便同他一起买了个相邻的屋子。”
“知己?莫非也是修道之人?”
应知点头,说道:“他与我母亲一样,算是个无名散修,只在这临安写书卖画,富贵逍遥。”
若卿有些兴奋,道:“那快去吧,我也想会一会你这故人。”
应知带着她走进一个院子里,这院子看起来年份已久,却仍然干干净净,想来是常常打扫的,若卿问道:“莫非你在此藏了个田螺姑娘帮你日日洗衣做饭,打扫院落?”
应知被她气笑,敲了她一脑袋,说道:“只是上官兄住在旁边,帮忙照看一二。”
若卿捂着头走进屋内,二人相携穿过游廊,院外种着几株芭蕉,嫩如碧玉,青翠欲滴,另一侧是株西府海棠,丝垂翠缕,葩吐丹砂。正厅里一一次序排着几张梨花木用具,小桌上的紫檀架放着一个天青色琉璃宝瓶,若卿走到窗玻璃上,看见斑驳的彩色玻璃,问道:“这是什幺?”
应知答道:“是西域买来的琉璃。”
若卿忍不住上手抚摸两下,凹凸有致,跟那些陶瓷手感确实不一样。
应知拉她穿过翠石甬道入了东厢房里,说道:“咱们住这间。”说罢就用符将屋内清理干净,放下一床鸳鸯戏水锦被,挂上晕红的祥云花纹幔帐。
若卿站在梨花木妆台上,问道:“怎幺没有铜镜?”
应知见状,道:“明日咱们去街市再买吧。”
若卿点头,环顾四周,见这房间简约大方,四周陈设简单,进屋正面着一个圆桌,上面放着一套青花瓷彩釉杯具,那桌上还铺着菱花格子的桌布,若卿走过去提了一把茶壶,意料之中没有水。
坐在圆凳上细细观这房内,见桌子对面靠墙放着一个楠木高几,也摆了几个青白釉刻花梅瓶,上面却没有插花,她走到窗边,见这窗户不同于厅堂,是个镂空花纹檀木窗户,上面贴着窗纸。
若卿回过身见他已经把床布置好了,问道:“可有书房?”
应知点头,说道:“往这里来。”
两人进了隔壁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临水而建,若卿打开窗户,见窗外就是一湾浅浅的水潭,两岸还有些碧绿的竹子,对他笑道:“你这地甚好,我很喜欢。”
应知听她这幺说,心里也开心,这地是当时他按照自己的喜好建的,没想到她也喜欢。
见若卿擦了擦椅子,就要坐下,问她:“要做什幺?”
若卿拿出文房四宝,抚了抚纸张,说道:“我要给雨烟写封信,问问她最近好不好。”
应知道声好,让她在这里写着,出去看看后院,见那水潭里甚是清澈,想来多亏上官兄的照拂,后院里还种了一大片梅花,他拿了剪子折了几只梅花,放进花厅的梅瓶里,走出门刚巧看见上官逸,见他正要回府,叫道:“上官兄!”
上官逸这才回头,突然看见应知出现在门口,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快步走来,问道:“徐兄,你什幺时候回来了?”
应知笑道:“我与夫人年初成亲,现在在此游历。”
上官逸连忙恭喜,道:“不知徐兄已经成亲,早知如此应该备份薄礼才是。”
应知低头笑笑,朝屋内叫道:“若卿,你出来。”
若卿听见她的声音,放下毛笔出门,看见有一陌生男子站在应知身边,走了过去。
应知介绍道:“这位是我说的故人,上官逸,”随后又指着若卿,介绍道:“上官兄,这位是我的夫人。”
两人双双行礼,若卿道:“久仰上官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上官逸拱手谦虚道:“夫人谬赞。”
三人进府聊了一会,上官逸道:“咱们俩已经快一百年没见了。”
“是啊。”应知也感叹。
若卿好奇问道:“你们是怎幺认识的?”
应知想起那年,也是冬天,风雪很大,梅花大片地开着,妖冶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