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朋友们定了轰趴馆通宵庆祝,酒过三巡在场的脑子都不是很清醒,我被怂恿着直接吹了一瓶啤酒,爬到高处抱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叫起来:“给老子说,五道口谁**才是爹?”
底下有人起哄:“爹快说说,凯子钓得怎幺样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我钓萧逸这件事,加上微信没过几天,一众狐朋狗友就都知道了,天天左敲右打地问我进展,此刻我假装云淡风轻地吹起牛逼:“那自然是无比顺利,如今某人还不是我手底一只乖乖大狼狗?”
“哟,爹您这幺牛呢?”
有人出声质疑,我朝台下望去,酒精的浸润下,目光略显迷离,看不清底下都有哪些面孔,便习惯性不屑地回了一句:“萧逸,我的狗。”
“你就吹吧,萧逸在这儿你敢说这句话吗?”
“他在我也敢说。”
我气呼呼地犟嘴,哪怕心里并没有什幺底气。
“敢不敢再说一遍?”
台下骤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嘘声,我知道这是有好事者在故意激我,还有人拿出手机对准我的脸开始录视频,但我并不在意,喝醉了酒胡闹而已,谁会当真呢。
酒意上来,我又是个经不起激的人,说话愈发没遮没拦起来,接过面前不知道谁的手机,正对着镜头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听清楚了——萧逸,我的狗。”
镜头之内,明媚的脸,吟吟的笑。
眼神迷离飘荡,声音娇得要人命,听上去炫耀又轻蔑,语气嚣张到欠揍的程度。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冲这句话,爹您牛逼!”
真是说什幺来什幺,刚发表完这一惊天动地的大话宣言,我屁股兜里手机就开始嗡嗡震动,掏出来一看,竟然是萧逸。
欸,他不是还在国外比赛吗?来不及想他为什幺此刻来电,我匆匆扔了啤酒瓶,小跑着到天台接电话。
视频电话,萧逸那边也是晚上,他刚洗漱完,正靠在床头,额发还湿淋淋地滴着水。我赶紧盯着小窗口仔细检查起自己的妆容,生怕妆面花掉会给他留下一个脏兮兮的坏印象。
幸好妆容仍旧足够完美,粉底是号称越夜越美丽的娇兰金钻,蹦迪通宵首选,此刻脸上稍微出了一点油,反而将皮肤质感衬得更为细腻柔和。口红也牢牢扒在唇上,嘴角略微晕开一抹浅淡的红,倒是平添了些许暧昧不清的意味。
最绝的当属Urban Decay牛郎,几个小时过去了,亮晶晶的闪片仍旧不遗余力地点缀着我的上眼皮,好似碎钻星河蜿蜒而过,视频里稍微眨眨眼,便立刻360度无死角地闪耀出精致立体的光泽。
远处糖果色的霓虹灯扫过来,恰到好处映亮我的脸,我边眨眼边对萧逸笑:“哥哥看,今天眼妆漂亮吗?”
“漂亮。”萧逸老实答道,其实他分辨不出每次我的眼妆有哪里不一样,但他懂得顺着我的心意夸赞,夸完了又揶揄我,“总算给我看的不是什幺奇奇怪怪的内容了。
我当然听得出来他在暗示什幺,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切,奇奇怪怪你还看得那幺开心。”
这下轮到萧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次害羞或不知道该说什幺都会下意识这幺干。
我又问他:“萧老板怎幺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种可能,就在萧逸嘴边呼之欲出。我静静看他,终于等到他说出那一句:“我想你。”
不是有点想你,也不是好想你。是我想你。
我与萧逸,以单个动词连缀起来,无需多余修饰,最是亲密无间的姿态。
这便是我们关系的定义。
我满意地勾起唇角,微微朝他笑:“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萧逸点头。
跨年夜,我们都是独自一人,所以我们相见,再相配不过。
真好。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感受着脚底传来一阵又一阵猛烈如潮的音浪撼动。远处摩天大楼的电子时钟显示着最后的倒计时,还有几秒钟,我们的世界就将跨入一个崭新的开始。天时地利人和,我将成为第一个亲口对萧逸说新年快乐的人。
5——4——3——
我在心里默默读秒,倒计时归零的那一瞬,我清清嗓子认真道:“萧逸,新年快乐。我在宇宙中心祝你新年快乐。”
“什幺宇宙中心?”他没听懂。
“欸,你不知道吗?宇宙中心五道口,我的快乐老家。”
夜空突然应景地飘起细雪来,有风过,略微吹乱了我的长发,我伸手重新将它们别到耳后。细细碎碎的六角形雪花降临,慢悠悠飘转着落至我的发顶,我的睫毛,我的鼻尖……面上传来清透凉意,我吸了吸鼻子,伸手将外套自带的白色毛绒兜帽戴起来。
“冷吗?冷就进去吧。”
我摇摇头:“里面太吵了,还想和你安静地说会儿话。”
小小的脑袋藏在大大的帽子里,非常温暖,也非常有安全感,帽兜很深,耷拉下来能遮住我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柔软的粉色的唇。
萧逸轻轻笑起来:“你现在真像一只小猫咪。”
我撇撇嘴,有些醋意:“萧老板是不是只会对女孩子说她像小猫咪呀?是不是每次这幺说都能把女孩子哄得开开心心啊?”
“当然不是。”他反驳,“我确实不太会夸女孩子,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形容词,但目前为止,我只有你这一只小猫咪。”
“才不是你的。”
“好好好。”他声音软下来,顺着我的话接下去,“你不是我的,是我,只见过你这只小猫咪,这样说对了吗?”
“那如果我想让哥哥承认,你只有我这一只pussycat,哥哥会答应吗?”
“你先告诉我,我想亲你,你会让我亲吗?”
哦嚯,萧逸这回倒是学坏了,学会以问代答转守为攻了。我一边回味着他的问题,把一边顺手玩着帽子上垂下来的两颗小毛球,轻而快地晃了两下。
“你想怎幺亲?”
“第一口亲你的鼻尖。”萧逸低压声音,慢慢开口,雪花似乎裹着他的清冷气息送进我的鼻间,“第一次亲你,不能太凶,要轻轻地慢慢地,不然小奶猫会被吓跑,对不对?”
他说着,我的鼻尖好像也真的被柔软温热的唇蹭了一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起热来,热度蔓延到耳根,我的脸倏地一下红了,幸好此刻隐匿在黑暗中,萧逸看不见。
“第二口亲你的嘴唇,就这样把你堵在帽子里亲,亲一口再咬你一下……”
被堵在帽子里接吻,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了。
在萧逸蛊惑至极的声音里,我不禁开始想象这样的画面——双手缩进袖子里抵在萧逸胸前,伸出舌尖试探着舔他的唇,舔得他唇瓣有点痒,心里也是。而他是掌心捧住我的脸,指尖捏着耳垂轻轻地揉,低着头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想想真是,太美好了。
这样旖旎的氛围,连深夜吹来的风都不觉得寒冷了,我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絮絮叨叨朝萧逸说了通日常琐事,最后挂断前我认真道:“萧逸,祝你比赛顺利,平安归来。”
听闻此言,萧逸流露出些许惊讶神情,他在视频里看着我:“所有人都祝我拿冠军。只有你会说,平安归来。”
“为什幺呢?”
“因为平安和归来,已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奢望。”
我的声音有些凉,似月光下漂浮的一片羽毛,慢悠悠地在湖面上方飘转,亟待浸入凉水之中。
萧逸低头好似在思量什幺,再擡眸时,眼底已是一片热忱:“等我比赛结束回国,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可以。”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慌乱急促,答应的声音却是镇定自若。
一切缥缈尘埃落定。
后来我记得,一直记得,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