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

薛枝回寻鹤居时,没看见寸安的人影,等他坐在桌子边喝了一盏茶后,寸安才迈着步子回来。

“大人,您回来了?”寸安笑着问道。

薛枝擡眸,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问他:“去哪里了?这幺晚才回来?”

一听他发问,寸安就笑得更灿烂了,“这不是您昨天说让我查一下林贵妃宫里那个伺候笔墨的小宫女嘛,奴才今儿啊,就把人的身份给弄清楚明白了。”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薛枝:“噢,那她什幺身份?何时进宫的?”

寸安上前两步,靠的更近了些,才道:“她叫舒瓷,进宫已经快十四年了,马上就十八了,平日颇受林贵妃的宠爱,说是个伺候笔墨的宫女,但养的很是娇贵,似乎隐有半个公主的待遇呢。”

寸安又笑着叹了一句:“这林贵妃也是奇了怪了,对一个小宫女儿,比对自己亲生女儿都好,她藏得多严实啊,十多年啊,愣是没叫我们在她宫里发现这人的蛛丝马迹。”

薛枝的表情不太好,不知道是在想些什幺,他伸手搁在桌面上,曲起手指‘笃笃笃’地敲了两下桌子,道:“还能是为什幺,灯下黑罢了。”

他们的人一直以来都有监视着后宫里各宫院的习惯,可总有看顾不周的地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薛枝厌恶林家人,所以对林贵妃那边的事情都懒得过问。

薛枝以前也搜寻过几次林贵妃手底下的人,但无一例外,都过多注意到这个名叫舒瓷的宫女。

他擡手揉了揉眉间,淡声吩咐道:“她应该就是谢慈书,但我还是有些怀疑,你找个时间将她约出来,我与她见一面,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为好。”

寸安点了点头,他思虑再三,又开口问道:“大人,还有十三公主中毒一事,这都七八天了,我们还是没能查个明白,陛下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他也有些愁闷,要是一日查不清这件事,自家掌印就一日不能官复原职了。

薛枝放下手,目光平静地睨了他一眼后,道:“就按以前的法子来处理就行,御膳房随便找个有牵连的宫人当替罪羊。”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或者,直接将这事推到薛有德手底下的人头上,反正他都快死了,他手底下那些人能处理了就想着法子都处理了。”

寸安闻言,心中一凌,他知道自家掌印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是,奴才明白。”寸安恭敬回道。

第二日下午,寸安派人来宁乐宫给薛枝送信,说他已经给舒瓷带了口信,让薛枝傍晚去御花园中的秋水亭赴约即可。

薛枝在傍晚时到了秋水亭,这边位置偏僻,半天都没个宫人经过,倒真是个利于谈事密谋的好地方。

他在心底夸了一句寸安会办事。

等他不经意回眸时,舒瓷已经站在了亭子外。

舒瓷来之前还刻意收拾了一番,可她是个宫女,再怎幺梳妆打扮,都还是只能穿着那套湖蓝色的宫女服制。

她上前两步,弯腰行礼,问道:“不知薛掌印唤奴婢前来,是有何事?”

薛枝站在那边,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的脸瞧,默了几息后,他才问她:“你进宫前的名字叫什幺?”

舒瓷有些疑惑,她微微仰着脸看向了薛枝,天色渐晚,有斜阳穿过亭子投了下来,照在他的身上,让他逆着光影站在那边,多了几分看不清的模糊感。

她想不明白这位薛掌印为何突然注意到了自己,只知道,若他真的看中了自己,那幺她该如何委婉却又不失他好感的去拒绝他。

“奴婢记不太清了,当年奴婢进宫时,才四岁多,贵妃娘娘赐了名后,往日的名字就再未唤过。”舒瓷斟酌着开口道。

薛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他擡手撑着阑干,又问道:“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幺?家中几口人?都住哪里?”

舒瓷一听见这些问题后,心中更是有些惊诧,更多是一种隐秘而又欣喜的情绪。

她愣了愣,才道:“奴婢依稀记得,是姓谢,我父亲是一位夫子,家中还有个姐姐。”

本来因着她的长相,薛枝就确定了六七分,如今她又这幺一说后,心底便明白,她真的是谢慈书。

“你父亲叫谢湘,你姐姐叫谢锦书。”薛枝偏着头,在落日余晖中打量着她,又道:“而你叫谢慈书。”

舒瓷一惊,脸色骤变,听着他的话说完后,猛地就想起来了十多年前自己还在家中的事情,记忆中那时候他们都唤她‘慈书’。

“你是什幺人?你为什幺知道我的身世?”

谢慈书面色苍白,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或者家中人认识一个叫薛枝的男子。

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可他居然知道谢家。

薛枝轻叹一声,缓缓道:“我当年住在你家隔壁,我的养父姓徐,我没有名字,你父亲倒是给我取了个字,叫旬光。”

谢慈书有些呆愣,更多是迷茫,她在脑海中想了半天,终于是记起这幺个人来。

她家中出事时年纪太小,很多人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她只隐约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害了自己父亲和姐姐的人姓林!

而皇都中权势滔天的林姓唯有那一家。

可她在宫里的这十多年,都是林贵妃在庇护她,让她不必遭受下等宫人的艰苦和卑躬屈膝。

十四年啊,时光漫长到已经让她忘记自己是谢慈书这件事了。

舒瓷有心无力,她能怎幺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为父亲和姐姐报仇?

她心中偶有怨恨,却不知道在恨谁。

她发泄恨意的方式就是时常刻意离间林贵妃和程幼容,母女二人的关系成了这般局面,虽然有其他原因,但也少不了她的从中作梗。

薛枝忽视了谢慈书的表情,随而道:“我当年答应了你父亲,务必将你寻到,哪曾想这一找就是十四年,如今也算是完成了他的所托......谢慈书,你往后想如何?是出宫还是继续待在林贵妃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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