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两日不见人影的静姝终于现身。
她习惯当隐形人,安静吃饭,话也不多,大多时间都在听妮娜跟舒杭说笑。
静姝自小体弱,有先天性疾病,做过几次大手术,也险些命丧手术台,可除去不健康的身体,她应该会是大多数男人青睐的类型。
她的长相偏古典美人,轮廓线条流畅柔和,气质温婉,脾气特别好,属于温柔到骨子里的那种人。
高智商加高学历,年龄不大却在艺术圈里小有名气,在国内外都开过个人画展,创作的画作一度拍卖到7位数。
她是朱老爷子最疼爱的晚辈。
老人曾无数次感慨,她除了身体哪哪都好,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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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
吃饱喝足欲上楼的舒杭在楼梯处被静姝叫住。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没问题,姐姐只管开口。”
她很少求人,特别是说谎时,神色极其不自然,“山下的画室,我想去拿一点东西。”
“现在吗?”
她轻轻点头,“嗯。”
“行,你等我上楼那拿个外套。”
静姝一路目送他上楼,后背用力靠向墙,沉沉喘了口气,低头瞧了眼时间。
还早,应该能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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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妮娜陪着李婶收拾完厨房,走到客厅半个人影都瞧不见,好像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李婶,你看见静姝姐姐了吗?”
“没看见。”
李婶想了想,又说:“牧洲说过晚上会去一趟超市,说不定他们在一起。”
“哦。”
她郁郁寡欢的转身,磨蹭走到落地窗前,隐约瞧见外面亮起的后车灯,下意识以为是他们,想都没想一头冲进风雪中。
“——吱。”
男人猛地一脚急刹,整个山头都在回荡刺耳的刹车声。
透过车窗玻璃,他盯着车前缩在棒球服里的矮个子姑娘,后背隐隐发凉,若是反应迟钝一秒,说不定就撞上了。
还没来得及发火,副驾驶车门被人拉开。
她目不斜视,眼里没有他,视线扫过车后座,空无一人。
“静姝姐姐没在车里?”
牧洲胸腔撩燃的怒气未散,镜片后的黑瞳火光跳跃,耐着性子回答:“她跟你男朋友下山了。”
“舒杭?”
“嗯。”
妮娜刚开始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幺会临时组队。
后来再细想,舒杭的表哥是叶修远,这件事似乎好像又没那幺奇怪了。
夜间的风雪冷得跟刀刮似的,她缩缩脖子,鼻尖通红,“那你下山做什幺?”
“超市买东西。”
“哦。”
她想着屋里空空荡荡,无聊透顶,虽然这家伙讨人厌,但只要选择性忽略他,日子还能照过。
“我也去。”
妮娜大摇大摆坐上副驾,不等他发言自行掏出耳机,双手擦袋,双眼紧闭,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脸。
牧洲还在气她刚才的莽撞举动,不断深呼吸平息怒火。
先记在账上,以后慢慢跟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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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有家人气很高的外资超市,恰逢周末打折,超市人满为患。
妮娜混世久了,从来不是听话的主,尽管牧洲的视线紧紧钉在她身上,可转眼工夫,她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前段时间减肥效果不错,瘦了几斤,她想着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的胃,所以超大份的蛋糕炒鸡牛排零食抱了满怀。
绕了几圈没看见男人的身影,她转过一个拐角,恰好瞧见牧洲高挑的背影,刚准备上前,又见他身边围着两个女人,瞧着大学生模样,青涩阳光,像是在找他要微信。
妮娜垂眼看向别处,心头那团无名火烧得旺盛。
她瞬间胃口全无,原路返回,刚拿的东西全放了回去。
超市内很吵,身边人来人往,她跟游魂似的夹在人群中,晃过薯片区域,停留片刻。
她擡头看向最上层货架,醒目的绿色包装,连她平时最爱的黄瓜味也变得索然无味。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顺着她发呆的方向替她拿下两包薯片,妮娜缓缓转身,牧洲原想把薯片给她,转念一想,扯唇笑了下。
“差点忘了,你不吃嗟来之食。”
薯片扔进硕大的购物车,他见她还在发愣,语气软了些,“怎幺,两包少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戴着假惺惺的眼镜,笑容温润,清俊迷人。
那一瞬间的慌乱让她有些害怕。
怕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在某个时刻忘记引以为傲的保护壳。
怕那些不受控的悸动,那些充斥脑海的回忆。
怕故事的结局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悲凉。
“我要回去了。”
妮娜没出息地想逃,她需要一个冷静的空间好好想清楚这个问题。
牧洲眼疾手快圈住她的手腕,他掌心微微收紧,把她拽到身前,低头看她,“我惹你了?”
“没。”
“没有为什幺要跑?”
“我没跑。”
她说话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里面太闷了,我难受,而且我看见你会觉得不自在。”
男人漆黑的瞳孔闪烁黯光,“哪里不自在?”
妮娜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下意识往后退,他穷追不舍,浑然不管周遭来来往往的顾客。
“你就这幺烦我?”他喉音艰难,丝丝紧张。
“是。”
她擡头,无所畏惧地正视他,“我睡过的人都不会再见,这是游戏规则,我相信你比我要懂。”
牧洲唇边滑过酸涩的苦笑,片刻后,他松了手,放她自由。
“当然。”
他转过身,多拿几包她喜欢的黄瓜味薯片。
规则已经约束不了我,但其他可以。
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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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付款时,妮娜诧异地发现被自己放回去的东西全都重新回到购物车。
她望着男人颀长的背影,百感交集,心烦意乱。
南南总说她是老虎的脾气猫咪的心,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她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敢再轻易交出真心。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超市,牧洲把东西放进后车厢,再转身,妮娜又不见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在超市前的空地找到她,前方是临时搭建的舞台,前排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妮娜站在最后,听小孩说有魔术看,小个子的她好奇地踮脚往前探。
身旁那孩子被爸爸抱起骑在脖子上,他看得眉开眼笑,兴奋的手舞足蹈。
妮娜郁闷瘪嘴,默默投去羡慕的小眼神。
她原想选择放弃,正欲转身时,腰上突然多了一双苍劲有力的手,用力掐紧,她还没回过神就被人腾空抱起,跟坐过山车一样,尖叫着落在他的肩上。
牧洲净身高185,她跨坐在他肩头,秒变小巨人。
前面几排纷纷回头,统一用奇怪的眼神来回扫射满脸通红的妮娜。
“喂,你放我下来。”
牧洲就像抱小孩一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扛起她,两手控住她晃荡的双腿,“别乱动,看前面。”
脸皮厚如妮娜,照样脸红到脖子根。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坐在他肩上,安安静静看完整场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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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车前,黑沉沉的天空落起伶仃小雪。
男人替她拉开车门,后背靠着车身,低手在口袋里摸烟盒。
上车后的女人很快又下车,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前。
“怎幺?”
牧洲微微偏头,单手护住火,很用力的吸了口,点燃了那根香烟。
她直截了当地问:“你刚才为什幺要那样?”
冷风吹起他深色长风衣的一角,姿态妖娆的随风荡漾。
“我看别家孩子都有。”他侧头看她,笑了下。
妮娜心头一荡,细声回怼,“我又不是你家的。”
男人没吱声,晶莹的雪瓣落在他鼻尖,他飘飘然地吐出烟圈,白雾虚散在半空,似破碎不堪的魂魄。
不用着急,早晚都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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