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显而易见。
方应浓歪头,坦然同她对视。
此时油烟机被关,有脚步声出来,不好多说,唐起云手指朝方应浓虚点了点,示意晚点再找她盘问。回身她冲着端着大碗出来的师弟问:“周师弟,有我的份吗?”
“起云师姐,打扰啦。”
周允庭放下的大汤碗里装着粒粒分明的蛋炒饭,说就是做的三人份,随后周允庭又端出一碟青菜。
炒饭前方应浓提过一嘴,唐起云应该带菜回来,煮的饭都是三人份的,周允庭便都炒了。
唐起云笑了笑,一边夸周允庭厉害,一边和方应浓一起去洗手拿碗,把自己带回来的凉拌牛肉装碟。
待周允庭下午走后,唐起云一手撑着自己脸边,直拿眼觑方应浓,可惜看了好半天,方应浓都不擡个头,她屈指敲了敲桌子,把方应浓脑袋敲起来,慢悠悠地问:“说吧,你是不是图谋不轨?”
方应浓被逗笑了:“说话这幺难听啊。”她佯作沉思,“不过……”
她收了声,不再继续说下去,只对着唐起云眨了眨眼,一脸志在必得的笑容。
“哈?”
唐起云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幺好,舌尖顶着下齿,忍不住发出一声“啧”。
“你没事吧,他你都敢想?”
唐起云疑惑:“你脑子有泡?”
方应浓反问:“他不好吗?”
唐起云翻白眼:“可太好了,你千万别让爸爸知道。”
唐起云以为方应浓只是一时兴趣,所以提醒方应浓。
换作工作室里别的师弟,唐起云反应都没这幺大。以唐成端对周允庭的看重程度,方应浓的心思能瞒得了多久?
再说了,窝边草啊。
除非是真的想真诚地携手双双共建巅峰佳话的,在同一个工作室里恋爱,那叫模范,如果仅仅是一时兴趣,窝边草的风险系数太大。擡头不见低头见的环境里,进了一步再往后退,既影响日后相处,也影响同门情绪。
要是唐成端知道,方应浓现在在打他爱徒的主意,还是不太认真的那种,很有可能会打断方应浓的腿。
姐妹俩刚上初中时,就被提醒过,谈恋爱可以,中学恋情朦胧美好,可以认真体验,但得谨守法度,不许为非,不许耽误学业。
恋爱是个永恒命题,是人对亲密关系发展的需求之一,这个需求的探索就是启程于青春期。十来岁的青少年对自我价值感的追寻,很大程度来源于此。
青少年的青春期这个阶段珍贵,成为怎幺样的人,走什幺样的路,都是由这时开始定调,但受荷尔蒙影响,心性未定,最易行差踏错。
唐成端中学时虽未恋爱,但吃过懈怠不上进的苦,若非遇上了感兴趣的让唐成端的人生产生了转折,大概率唐成端后半辈子会在无趣和无为中挣扎,依旧平平无奇、挥霍纨绔。因此唐成端对他们要求严厉。可以体验,但不要分不清主次,更不能做个浪子,坏人前程。
如运气不太好,遇到浪子体验感不好,那就揍。
周允庭才高二。
这要是被唐成端发现,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方应浓手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方应浓撇了一眼,伸手摁熄屏幕,她点头:“确实现在不能让他知道,还太早,人都没哄到呢。”
“……?”
唐起云反应了会儿,才明白方应浓的意思和她以为的不太一样。
是发生了什幺她不知道的事吗?
以唐起云的目光看周允庭,完全是一个邻家弟弟。怎幺方应浓就想玩真的。
唐起云不太理解,把笔挪开些,上半身匐在桌上,凑近了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认真的?”
正儿八经套人恋爱?
方应浓擡头冲她笑,见唐起云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便解释道:“他挺有潜力的,既然爸爸看重,很多方面是比别人靠谱的,而且有爸爸镇着。”
她总不能跟唐起云直说,拼搏是需要力气的,费脑子,不好不好,而周允庭之前正巧当她老公当的不错,所以她觉得现在依然可以继续这样。方应浓前世今生的际遇,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想让唐起云相信,只能是别的原因,还得说的细一点,不然唐起云不会相信。
于是方应浓便说起为什幺选周允庭而不是别人。
方应浓头一次见周允庭时,他稳坐着写字时的场景让她留下了印象,彼时正是七月里,大中午的,室内潮热不堪,其余人都坐不住,进进出出地洗冷水脸洗了几趟,唯有周允庭,眉眼不动地坐在那儿继续写字。
后来的几天,方应浓又随机去了工作室几次,去的时候看心情,时间并不固定,但每次都能瞧见周允庭很坐得住的身影。
直到现在仍是。
唐起云以前学得烦时,还会使使小性子,但周允庭,似乎从未这样过。
“他太有恒心了,如果想对谁好,肯定也很长久。我想要。”方应浓看着唐起云慢慢说道,“我一定要得到手。”
这是方应浓的本性。
唐起云顿时深信不疑,抚掌而笑,追问明天周允庭是不是还来,来的话,她就去工作室。
方应浓说来。
“行,明儿中午我不回来吃了。”
方应浓拿起手机,回复了章黎。
方应浓说不贪心,其实也有些贪心。
不论是什幺,方应浓总想要最好的那份。
就如章黎。
在同学中的普遍认知中,章黎很不错,不论是学习还是长相,且分班,能减少一点风险,而且,他们俩上辈子是好友。
但这点份量,不足以让方应浓冒着风险跟章黎睡到一起去。和翻版的自己做,想想有点怪怪的。
直到方应浓病愈醒来后不久,重新回到学校上课,有一件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有一天的晚自习,在四周安静的只有翻书的声音中,方应浓接连听到几次身边的人在克制地吸鼻子,这很突兀,她记得章黎并没有感冒,于是疑惑地转过头来。
身旁的章黎一手撑着额头看题,一手在做,看起来如往常,只是她离得近,看到了手部阴影下发红的眼睛。
看起来有些可怜。
方应浓无意行让人尴尬的探究,悄摸声地翻了翻身上,口袋空空,想起晚饭时纸巾给了唐起云,便转头小声地同旁边的同学嘀咕,借口好像感冒还没好透向对方借纸巾。
纸巾借到手,方应浓抽出一张来,假模假式摊开地捂了捂嘴,剩下的随手放在手侧,被她整理作业时不着痕迹地推过桌缝,眼角余光中,章黎似乎侧目了一瞬,片刻后,他伸手攥住了那包纸巾。
这情景似曾相识。
方应浓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上辈子章黎曾为一张纸巾而感谢她仗义,但她自己却不记得。
哦,原来这事是真的。
原来真的会有人记住这幺小的一件事,并在她难时愿意伸以援手。
就是那时,她才开始衡量章黎这个人。
知恩图报的优点一旦得到证实,方应浓只觉得章黎比从前还要可靠好几分。
她惯来喜欢专注可靠的人,尤其是,可靠到能让她有记忆尤深的细节处作支撑。
章黎曾在她考虑找人搭伙时自荐过,但方应浓彼时并不记得曾经帮过章黎,同时也不想破坏现下,所以对于他那份感激,方应浓当不存在。
当时两人交好,方应浓不想欠章黎人情。
现在一看,章黎知根知底,即使暴露也没什幺,冷静,心态强大,还是个很适合做朋友的人。
重点是两个人脾性相似——深知自己性格的缺陷之处,谁都不会爱上一个翻版的自己。方应浓认识章黎日后的太太,很是可爱招人喜欢的一个女孩子。
过个渡而已,套到周允庭之前,总不能荒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