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对

程幼容闻言,只觉心底冷成一片,她的心脏被不断收缩挤压着,让她疼到想哭,可她哪是能当着人面前哭出来的性子?

她的目光盯着筷子上的细面,随即一伸手就将薛枝手中端的那碗面都给打翻了。

瓷碗坠落,汤和面洒了一地,将雪白漂亮的地毯染得油腻脏污。

薛枝僵着手没动,筷子上的那挑面成了幸存的几根。

“薛枝,不需要。”

不需要你假惺惺,更不需要长命百岁。

程幼容仰头看向他,眼中涌动着倔强和厌恶,她擡手往门口一指,狠声道:“滚!”

薛枝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模样,“好。”

他举着面递进了自己口中,替她吃了后,才转身往外走去。

程幼容看他脚步未停,又是毫不犹豫地离去时,心底藏着的委屈就再也憋不住了。

她把脑袋埋在手臂里,额头抵在胳膊上,将自己又蜷缩成了一团。

缓慢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薛枝又走了回来。

他弯下了腰,伸手将程幼容抱了起来。

“滚啊——”

程幼容厉声喝道,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跳出去,却被他的手臂紧紧箍着不放。

薛枝将人抱到床榻上放下后,又转身去把素兰放在桌子上的药拿了过来。

程幼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她闭着眸子,一副眼不见为净的姿态。

薛枝沉默着扭开药盒,用指尖沾着药就要搽在她的耳朵上,又见那些已经凝固的血痕,他放下药盒,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张手帕。

手帕柔软素净,没带着任何绣花,触及皮肤时,能感知到一些凸起的纹路。

程幼容闭着眼睛,耳朵上的触感就格外明显,有眼泪从眼底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温热的泪水填满了她的眼睑,让眼珠子格外酸涩。

薛枝将她耳上和颈上的血迹都擦干净后,才开始给耳垂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可伤药触及到伤口时,程幼容还是疼的一激灵,她缩了缩肩膀,偏头想要躲过他的手指。

她眼角已经泅出些泪来,那些长而翘的睫羽不断抖动着,仿佛有什幺东西要从她的眼眸中破开而出了。

薛枝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让她没办法躲避掉搽药的手。

程幼容吸了吸鼻子,语气恶劣地吼道:“滚啊,薛枝,你听不懂人话吗?滚出去——!”

她挥舞着手臂,在空中胡乱地拍打着,同时还扭动着身子要从薛枝的手上挣脱,满是恶狠狠的动作。

可嗓音中却带着一股明显的哭腔,被闷在喉咙中,说话时就瓮声瓮气的,毫无气势可言。

薛枝的唇边浮出一丝笑意来,却在下一瞬就被压了回去。

他动作迅速地将程幼容两只耳朵都上好了药,随后俯身向下,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覆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很适合戴耳饰,很漂亮。”

程幼容逐渐停下了挣扎,她乖顺地被薛枝抱在怀中。

“薛枝......”

她睁开眼睛,那些被包裹在其中的泪水霎时就奔流而出了,沿着她的眼角尽数滑落进她的鬓发之中。

薛枝擡手拭去她的眼泪,然后垂首亲了亲她的眼角,嘴唇微启道:“程幼容,你说对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程幼容却瞬间懂了。

她说对了......

他确实喜欢她,喜欢这个被他唤作小疯子的公主殿下。

程幼容偏头不看他,她说对又如何?

从他下午毫不犹豫踏出宁乐宫时,她就厌恶他了。

薛枝擡起头,目光游离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容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后,才轻声道:“可奴才从小就被定下了未婚妻,若殿下也有心的话,平妻也使得的。”

前一刻的温存缱倦被此时这一句冰冷又无情的话语给击了个粉碎。

程幼容嘴唇颤抖,愣了半晌,才猛地擡手一巴掌狠狠甩在薛枝的脸上。

她脸色阴沉无比,就算眼侧还挂着泪痕,但出声的语气却寒的似冰:“滚——贱人!再不滚出去,本宫立刻马上就唤人进来弄死你这个贱人。”

薛枝偏着头,勾着唇角展露出一个笑来,他站直了身体后,才垂眸道:“殿下不愿就不愿罢,奴才又不会强求,您何必动怒呢?气急伤身,奴才不值得您生气。”

他擡手将唇边溢出来的血线擦去,然后转身,再未有任何停留地出了宁乐宫。

程幼容胸口起伏着大喘气,显然她被气得不轻。

“未婚妻?呵,薛枝,等着瞧吧,狗东西,真以为我会轻易放放过你吗?”

她胸口被气得起伏不定,低声呢喃时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和疯狂。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两天,薛枝那天之后就再没有来过宁乐宫。

程幼容倒是很正常,表情正常、行为正常,既没有阴沉着一张脸,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素兰却放不下心来,她也不敢去主动询问程幼容,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她身边。

年宴过后就是元宵佳宴,如今离元宵也就两三天了,宫里就又开始忙了起来。

程幼容偶尔听见宫人的八卦,说皇帝已经复了薛枝的掌印之位,且由于司礼监提督薛有德最近病的愈发重了,司礼监很多大事都放在了薛枝手上,这让薛枝已隐隐有了提督的风范和权势。

程幼容对此嗤之以鼻,心中只冷笑连连,既然他要升官了,她肯定要送他一份大礼才好。

林贵妃寿辰这天,程幼容起了个大早,礼物是素兰准备的,但她最后还是过了一遍眼,确定无误后,才带着人往林贵妃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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