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昏礼

赏菊会下半场,祝雪心不在焉,赵启白也看出了她的不适,让她提前先走了。

回到吕星移租的院子中,吕星移本来还想拿一拿架子,然而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地凑上前去把人抱住,问道:“怎幺了?”

祝雪疲惫地靠在他身上摇头,“没事,亲事准备的怎幺样了?”

吕星移道:“基本准备好了,三日后我们照计划成亲。”

“嗯。”祝雪用鼻音哼了一声,就挣开吕星移,回到自己房间去了,独留吕星移眼神明灭。

成亲前的三日,祝雪哪也没去,配合着吕星移那边的事情,一切都在原本的轨道上行驶。

三日后。

天色昏沉,从一大早就淅淅沥沥地飘着细雨,吕星移站在廊下,神色不快。

“这就是你们算出来的吉日?”他声音沉沉。

“请主子责罚。”陆一单膝跪在地上。

吕星移闭了闭眼,“罢了,昏礼按原计划进行。”他没法再等下去了,没有跟祝雪确定关系,他心中总是忐忑。

虽然是昏礼当天,但祝雪起得不算早。

等她起床睁眼,身边已经站了好几个神色着急的丫鬟,见她终于起来,全体松了口气。

一个丫鬟拉着她,“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算起来了,吕公子不让我们叫你,我们还担心时间不够呢。”

她被一群丫鬟围着,剥光了按在浴桶中洗了一遍,又被捞出来擦干,按在椅子上梳妆打扮。

祝雪被她们弄得晕晕乎乎的,随着她们摆弄。

喜服不是定制的,是看好了样子改的她的尺寸,不过却十分适合她,大红色金凤纹喜服一上身,丫鬟们就集体发出了抽气声。

最活泼的一位直接道,“祝姑娘平日看着跳脱,没想到换了衣装,也有如此艳光。”

祝雪被她夸得有些赧然,这个年代的铜镜还是看不太清,因此她并不知道自己穿着是什幺模样。

鬓发被全部梳上去,插了不少金银珠钗,祝雪没这样打扮过,不由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她们折腾成一只开屏的孔雀。

不过结婚女子戴首饰是这里的传统,以此来展示女方的财力,有些人甚至会买别人的头发回来多盘上几圈,来多插一些首饰。

祝雪戴的比起这里的新娘子来说,实在算少的了,但她也觉得花里胡哨,又重又烦。

终于把祝雪打扮完毕,丫鬟们又簇拥着她出门,前去牵马。

这个世界结婚时,女方需打马游街,带着聘礼展示给街坊邻居看一圈,才能迎娶新郎,再行拜堂洞房之事。

吕星移一身同色喜服,长身玉立打着伞站在马旁,看见祝雪出来,眼睛一亮,对着她展颜一笑。

“妻主。”他道。

这里没有婚前不许见面的风俗,故吕星移直接站在门外迎接她。

祝雪突然感到些许羞涩和感慨,一想到眼前的男人在今天过后就成了自己的夫郎,她在觉得世事无常的同时,也有些憧憬。

“夫郎。”她回应道。

吕星移眼睛一亮,她一直以来对成亲的抗拒让他并没有抱着期待,然而没想到,刚刚自己真的听到了从祝雪的口中说出了那两个字。

空气突然在两人含情的目光中变得粘稠,祝雪走上前去,拉住缰绳,同时另一只手握了握吕星移的手。

“去吧。”吕星移吻了下祝雪的额头,主动松开了手。

祝雪点头,翻身上马,雇来的几个小厮和混进去的几个暗卫擡起吕星移自备的聘礼,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天空飘着薄薄的乌云,还好雨下得不急,祝雪虽然心中也有些嘀咕,但还是好好的完成了这趟观众极少的游街。

重新回到院中,吕星移已经回到了房内等她。昏礼办的仓促,吕星移跟祝雪都不想请熟人做客,除了苏禄禄一直跟着他们,能充当一个客人之外,就只剩下雇佣来的小厮丫鬟和吕星移的暗卫们了。

祝雪迎出用一块红绸蒙着头脸的吕星移,牵着他的手,来到院子中心。

吕星移的手平日都十分干燥温暖,然而今天祝雪却从他的手心摸到潮湿的汗意。

她小声跟他道:“别紧张。”

请来的喜婆站在一边,她虽然觉得这对新人着实着急了些,不过她是专业的,一点不表现出来,一脸喜意地等着两人。

一般来说,定的吉日天气阴阴沉沉的,一般新婚妻夫都会嫌弃不吉利,换个日子,但这两位,不但不等高堂到场,还要在雨天成亲,也是让喜婆开了眼。

等到有些娇小的新娘牵着新郎在她面前站定,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一拜天地!”

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嘈杂人声,祝雪眉头微皱,但还是跟着流程跪了下去。

嘈杂声渐渐清晰,除了暗卫们叫喊着的“站住!”之外,还有刀剑相击的清脆金属声。

雨点急了起来,大颗大颗砸在一对新人的身上。

祝雪注意力分散到门外的声音上,吕星移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祝雪回神,跟着吕星移磕了头。

“二拜高堂!”喜婆尖细的声音回荡在院内。

一道闪电将昏暗的天空照得透亮,刀剑声愈发近了。

祝雪心脏跳得速度极快,耳膜隐隐也在被血液冲刷得一跳一跳,她克制着自己想回头看去的冲动,对着两张空空的椅子再次跪下磕头。

吕星移的手紧紧攥着,青筋暴起。

“妻夫对拜!”

“师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撕心裂肺的男声让祝雪头脑一震,顾不得吕星移,猛地回过头去。

迟来的雷声响彻天空,震耳欲聋。

卫方覃发鬓散乱,被雨水浇得贴在脸上和身体上,浑身上下净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淡红色血迹,一道最严重的剑伤横亘胸前,仍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红的血液。

祝雪目眦欲裂,向他跑去。

衣服被人拉住,祝雪回头,吕星移扯下了红绸,眼睛发红,定定地看着她。

“妻主。”他再一次呼唤。

祝雪来不及跟他说什幺,手刀斩断被拉住的衣角,重向卫方覃而去。

卫方覃似再也支撑不住,向地上倒去,祝雪飞速接住他。

抱着卫方覃,她怒极,擡头望向持剑追进来的陆一,“你们敢伤他!”

陆一被她质问地眉头一皱,“不是我们,他来的时候已经受伤了。”

没想到自己冤枉了人,祝雪愣了一下道歉道:“对不起。”

她抱起卫方覃,擡步向外走去,想找个医馆紧急给他处理一下。

吕星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祝雪,你要走?”

祝雪步伐顿住,“星移,对不住。”

吕星移惨笑三声,“祝雪,你不公平。”

祝雪自知理亏,闭了闭眼道:“我会补偿你的。”

说完这句,坚定地抱着昏迷的卫方覃离开了。

徒留一院面面相觑的丫鬟小厮、噤若寒蝉的暗卫以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幺的吕星移。

一道在雨幕中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百米外的房梁之上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月牙眼弯弯,淡色的唇勾起,笑意收也收不住。

雨急风骤,黑沉的天幕压在三拨痴男怨女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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