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总是这样,五句话中有三句离不开挑衅。擦枪走火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凡一方寻衅滋事,另一方就会燃起更强的胜负欲。易燃物的浓度一旦上升,将擦出十分危险的花火。
这一次,安德稳稳吃下对方的前踢,猝不及防地摔到床侧。他捂着疼痛的地方,微笑着权衡了几秒钟,决定还是别招惹对方为妙。不知道为什幺,他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好--痛是真的痛,但爽也是真的爽。
那时朗尼生气地盯着少校,渴望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几分尴尬的神情,可安德却慢条斯理地从床下爬起来,气定神闲,没有一丝一毫的窘态。
爽归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Alpha将搜出的对讲机和枪弹一股脑扔给朗尼,示意对方妥善保管。
「就算不杀这个Beta,我们也必须限制对方的行动。」安德回归正题,磁性的声音压得很低。是的,他决定折中一下两人的意见;毕竟自己负伤在身,要是被朗尼赶出家门,他怕是真的要露宿街头了。「朗尼,你家里有绳子一类的东西吗?」
「手铐可以吗?」朗尼咬着嘴角干涸的死皮说道。虽然他现在气得快要吐血,但事情还是得一码归一码。
少校说的没错,他们必须限制「撒旦」成员的行动。
「嗯。你哪个房间有空地?」
「书房吧。」朗尼跳到床下,从床柜的抽屉中翻出一把雪银色的手铐。
「这副手铐结实吗?」安德犹豫了好几秒钟,最终还是说出内心的疑虑。「尽量...别是什幺情趣用品吧。」
「怎幺。」朗尼挑高眉梢,唇畔绽放出一个危险的笑。「你不放心,可以亲自试试它的牢固程度。」
安德愣了愣,识趣地摆摆手。
「倒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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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办好之后,朗尼决定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提着购物袋,从客厅走到隔壁的厨房,小心翼翼地拿出菠萝、香芋和小麦粉。
「你要做什幺?」
「菠萝芋泥。」朗尼低头清洗着食材,头都不擡一下。「今晚刚买的菠萝,应该还算新鲜。」
「听上去不错嘛。」安德坐在厨房墙边的木椅上,悠闲地予以点评。
「那可不。」朗尼将香芋去皮,切成许多小块。「我妈妈的手艺比我还要好。」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咯。」安德投去欣赏的目光。
「你期待啥,没你的份。」朗尼不假思索地说。
「......」碰壁的感觉不太好受,安德决定中止谈话,不再自讨没趣。
朗尼原本以为对方会厚着脸皮接自己的话茬,却发现少校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母亲常坐的那个位置,低下头,真的不说话了。
一时间,他突然有些不太适应,感到别扭的同时,又想着少校说不定是在故意装弱,干脆就没理他。
他把香芋块丢进电锅,插上电源。
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他必须在停电之前把饭做好。
那时朗尼没忍住又看了少校一眼。厨房安静得不可思议,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你怎幺突然不说话了...」青年僵了僵,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没哭吧?...这就受委屈了?」
「你在开玩笑吗?」安德惊讶地擡起眼睛。「...我以为你嫌我太麻烦,就先安静一会。」
「你也知道自己麻烦。」朗尼轻哼了一声,取出加热的香芋,混入奶油和冰糖粉。
「怎幺说都是我欠你的。」安德看着青年搅拌芋泥,挑挑眉,不动声色地笑了。「可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把我和哭字联系起来。」
「没有...」朗尼微微滞了几秒。「只是你刚刚那副低头沉思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母亲?」
朗尼咬着唇,突然感觉内心空落落的。
曾经有多少个晚上,妮莎都坐在安德现在坐的那个位置,等待自己把菠萝芋泥做好。她年轻的时候喜欢甜食,最爱吃菠萝饭,于是天天给他和哥做。偏偏三个人都好甜口,怎幺都吃不厌。
想到这里,朗尼小声地叹了口气。
「妈妈既不像我,也不像我哥。她是个爱哭鬼,难过的时候哭,高兴的时候也哭。有时候我都拿她没办法...她总是坐在你现在的那个位置,安安静静地哭,几乎不出声,只是一个人悄悄地抹眼泪。」朗尼把切好的菠萝撒进芋泥馅,加热。「她总是担心哪天她和哥不在我身边了,我都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她说她一直想搬离贫民窟,在曼哈顿区买套别墅,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说我不像她,没她那幺弱,不依靠男人的钱过日子;凭知识我也可以挣钱,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让家人住更大的房子。每次我这幺说,她就笑,笑得很开心,但还是一边笑一边哭,自个偷偷地擦眼泪。其实...我早该意识到,母亲的担心都是真的。」
朗尼的喉咙有点嘶哑。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失温。
他不屑于依靠男人生活,直到他变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
「战争爆发不久,他们就失踪了。那天我不在家,只有哥临时请假,陪她去看医生。邻居说他们被炮弹炸死了。」
安德眯起翠色的眼睛,低低唤了下朗尼的名字,声线不太平稳。
喉结微微滑动,却不知道怎幺安慰身边的人。
「晚餐做好了。」朗尼把菠萝芋泥端到少校的身边。「觉得不好吃也得憋着,明白吗。」
少校迟迟地擡起眼,似乎还沉浸在朗尼难过的记忆里。
「不是说...」
「骗你的你也信。」朗尼缓缓地低下头。「一起呗。我做了两人的份。」
他说着,把大盘的芋泥饭切成两个漂亮的半月形。
毕竟除了安德,也不会再有坐在那个位置、等待着和他一起享用晚餐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