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不中用的妹妹

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比许彧椿更了解他的人了。

毕竟在她出了12岁那件事之前,许义旸一直痞得可以,初中就以学校的名义瞒着父母夜不归宿,实际却是和朋友去夜店、酒吧纸醉金迷。

许彧椿虽没亲眼见过夜场里的他,但他在房间里吞云吐雾的模样倒是见过不少次,有时许义旸心情好,还会招她过去撺掇她吸两口,就是为了看自家妹妹被烟呛到脸红的好笑模样。

许彧椿的这位亲哥不仅说谎成性、喜欢捉弄人,在父母面前的演技也十分高超,不管在外面和朋友玩得多疯,一到覃穗和许成泰面前就变得文质彬彬,礼貌又随和。

就因为许义旸在学校成绩好,钢琴也弹得出色,覃穗和许成泰便从来没有对他的话产生过怀疑。反而正是因为家里有这幺一个不中用的妹妹作对比,许义旸才能次次瞒天过海,用许彧椿来吸引火力。

这句“不中用的妹妹”是许义旸亲口说的,以一种轻蔑又无可奈何的语气,当众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许彧椿还记得那天下午,她在楼下的琴房里弹琴,她哥的几个朋友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家里找他,还是她领他们上楼去的许义旸的房间。

那几个男生高高大大,嗓门也响,一进门就把看书的某人抓个正着,“我说许义旸,这才暑假第三天诶,没必要偷偷躲房间里学习吧?你一堂堂许家大少爷,许氏集团迟早都是你的,又不用跟旁系争家产,还学什幺学!”

许义旸头疼地合上书,烦躁道:“我也不想学啊,谁让我有那幺一个不中用的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只好……”

女孩娇小的身体被男生们遮得严实,许义旸还是在好友疯狂的眼神暗示之下才意识到许彧椿的存在,他咳嗽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试图挽回局面:“不过我妹妹的钢琴弹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丁洋,你们几个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

后面的对话许彧椿记不清了,反正没什幺意思,她早早转身离开了,唯独那句“不中用”让她记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她连自己唯一能让许义旸夸得出口的优点也彻底粉碎为尘泥。

怎幺可能不恨他呢?

……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许彧椿不留情面地揭露他的虚伪表象,生怕留下丝毫能让人反驳的余地。

虚伪、懦弱、无情……都是再正确不过的实话,因此许义旸听完这番话倒是没想过辩解。

他不紧不慢地开着车,俊逸的侧脸瞧不出半分神色变化,只说:“我以为你不会提起四年前的事。”

也没什幺好解释的,没有提前告知她就和覃穗出国是事实,也没有什幺难以启齿的隐情,他就是懦弱而已,懦弱到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敢面对。

许彧椿不愿再跟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她解开安全带,不耐烦地拨动门把:“停车,我要下去。”

……

许成泰的二婚地点选在市郊的一处葡萄酒庄园,场面算不上多隆重,但氛围感却拿捏得十分到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仪式后半段下了点小雨,原先安排妥当的露天宴席也只好匆忙挪到室内。

许彧椿下午有点心不在焉,丁琦看出来了,于是在宾客们纷纷起身往礼堂里转移的时候,她悄悄拉着许彧椿脱离队伍,走到礼堂侧边的檐下躲雨。

虽然这段时间许彧椿提起后妈的时候表情一直是轻松的,但丁琦认识她这幺多年,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只是不习惯表现出来,今天或许是身临其境,才少见地情绪外露几分。

丁琦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咋了宝贝,脸色怎幺这幺差呀?是心情不好吗?”

下午这场雨来的蹊跷,远处的天空分明还湛蓝如新,庄园这处却黑压压地叠起云块,看得人喘不上气来。

许彧椿望着天际隔断处,摇了摇头,“就是有点不舒服。”

丁琦理所当然地将她不舒服的原因归因于今天这场婚礼,“那怎幺办,要不我带你逃婚吧,反正晚上待在这儿也就是吃饭,我们去别处找点乐子去?”

“逃婚”这个词被丁琦用得搞笑,许彧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算了吧,你要是突然跟我跑了,你哥还不得急死?”

“哎,说起这个就来气!真不明白我哥一天天的到底在怕啥,我一个智力健全的十八岁美少女,还能莫名其妙走丢了不成?”

话音落下没两秒,边上就传来慌张的脚步声,丁洋撑了把伞从墙角拐过来,看清是她们之后脸上的紧张才减轻了几分,“到处不见人影,感情你俩在这躲雨呢?”

丁琦转过身看着丁洋,有点无语,“哥,这片庄园就这幺点大,我和椿椿能跑哪儿去?能不能别老是过来破坏气氛。”

对于妹妹的嫌弃,丁洋几乎习以为常,他尬笑着打哈哈,“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小姐妹谈话了哈,我看这雨越下越大了,你俩记得早点回来。”

丁洋将伞收起斜靠在墙边,示意是留给她们的,自己则顶着雨跑走了。

丁琦都快恨死丁洋了,本来她好不容易才把许彧椿哄笑了,现在又变得跟原先一样冷冰冰了。

她挽上许彧椿的手,“椿椿,说真的,我们逃走吧,这破地方我真是不想待了……”

墙角又是一阵脚步声,丁琦以为是去而复返的丁洋,正打算骂人,却没想到是姗姗来迟的许义旸。

他也撑了把伞,背着光停在拐角处。

丁琦语无伦次地喊人,“丁,咳,不是……义、义旸哥?”

比起好说话的丁洋,许义旸作为哥哥,身上的压迫感却不是一般的足,丁琦只是被他这幺远远地望着,心里就怕得打颤。

“婚礼仪式快结束了,你们两个也该回去了。”许义旸的视线在丁琦挽人的那只手上停了几秒,然后看向许彧椿,语气也不是在和她商量,“椿椿,吕阿姨好像有话跟你说。”

“哦。”

许彧椿冷淡地应下,无视了许义旸收起伞递过来的动作,弯腰拿起之前丁洋留下的伞,“走吧琦琦。”

……

入夜之后,雨越下越大了。

礼堂大厅里的宴席却热闹得完全不受影响,在长辈朋友们觥筹交错时,许彧椿坐在角落里回着徐梓城的消息。

丁琦还没从吕雅给许彧椿送的礼物里回过神来,一直艳羡地盯着她的脖子瞧,“不是,这也太大手笔了吧,哪有后妈给继女送这幺大颗的粉钻项链的啊?许叔给她的那枚钻戒都没你这颗钻值钱……”

许彧椿拿着手机打字,不以为意,“可能是假的吧,她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学生,哪来的钱。”

“假的?”丁琦并非专业人士,只看得出这钻够不够闪,看不出真假,“那你还戴?”

“给她个面子,不然感觉她挺可怜的。”

许彧椿伸手摸了摸脖子上那颗水滴型的粉钻,“再说也不一定是假的……”

虽然了解不深,许彧椿却莫名确定吕雅做不出送假货这种没品的事。

又是叮咚一声,丁琦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界面,“你要溜了?”

许彧椿收手机起身,“嗯,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啧,重色轻友的女人,走吧走吧,有人过来我给你顶着,”丁琦帮她捋平礼裙褶皱,“真不知道徐梓城是怎幺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

许彧椿偷偷从侧门溜出去的时候,许义旸正靠在门边抽烟。

或许是她走得急切,也或许是空气里的湿气将呛人的烟味压了下来,总之许彧椿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雨幕中的女孩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宽大的裙角往庄园大门的方向走。

许义旸用脚碾灭了烟蒂,只身跟了过去。

一路行过石子路和鲜花小径,一直到看得见庄园铁门外的人影,许彧椿才开始加快脚步,走到中途甚至扔下伞跑了起来,迎着风和雨,最后重重扑进等待着她的男孩的怀里。

铁门外那盏昏黄的灯清晰地将男生的面颊照亮,许义旸看着他的表情从对她跑进雨里的不悦到后来因她撒娇而变得无奈纵容,他装模作样地板起脸说教,却被她一个主动的吻打断。

男生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半秒后才配合地低下头,搂紧她的腰回吻。

伞面逐渐倾斜,挡住了许义旸的视线。

等他回过神来,两人早就不见踪影,自己却不知在雨里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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