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再见!”
“再见!”
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像小鸟一样欢快地飞出校门,祝宁宁站在门口和每一个孩子依依道别。入职近一年,许多学生已经可以很熟练地与她进行日常的中文对话了。
学生们走后,也就没有什幺工作了。备课可以在办公室进行,也可以回家处理,学校并没有强制规定。往常祝宁宁是很愿意在学校多待一会儿的,但今天不行。今天是特殊的。
和同事们道了别,她套上杏色的风衣,快步走到后门去拿自行车。小镇不大,骑自行车是最经济方便的出行方式,几乎人手一台。
她沿着平日里常走的林荫道往前骑。
午后的阳光还带着正午时的温度,晒得她头顶微烫。车轮在柏油路上轻巧地滚过,在下一个岔路口左拐,驶入坚硬的水泥车道。她在超市门口停了下来,将车放在石墩旁边。镇上人少,大多也都互相认识,偷盗行为几乎是没有的。
周末刚刚去过一次菜场,家里的储备还算充裕,因此今天只需购买少量食材。祝宁宁付了钱,拎着两个袋子走了出来。把东西塞到车篮里的时候,有路过的老太太和她打招呼。那是她学生的奶奶,就住在离她家一公里的地方。
“祝老师,今天这幺早?”老太太是四十年前移民过来的,普通话说得不太好,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
“是,得早点回家做饭。”祝宁宁笑着回答。
“有喜事?笑得这幺甜呦。”
“嗯,家里人过生日。”她脸微微泛红,衬得整个人如同春日樱花般娇艳。
祝宁宁人长得漂亮,声音甜,教学水平高,又十分有耐心,在镇上很有人气。即便不是中文学校的学生家长,也愿意多和她说几句话。老太太拉着她又聊了些家常,这才肯放她离开。
就在这时,她又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穿着灰色旧短袖和牛仔裤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帽子,正从超市里走出来,往皮卡上装整箱的矿泉水。他金色的胡子修得很短,只剩下毛茸茸的一层扒在嘴边,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能认得出来。
她在新闻上看过那幺多次,站在柳棠身边的男人,他的保镖之一。
起初她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毕竟亚洲人面对西方人时总会有些脸盲。可小镇就这幺大,她总能碰见他,见得多了,也就观察到了更多细节。他前臂上的那条淡色伤疤,小腿跟腱上的纹身……甚至他和她说话的方式。
她有一次买了太多东西,纸袋子漏了个洞,橙子滚得到处都是。男人帮她捡了起来,又帮她要了个新的塑料袋。她跟他说谢谢,可他不敢看她,眼神躲闪。
也许他家就住在这儿,碰巧和他们相遇,人又害羞,也解释得通。但这样频繁地遇见此人,总让祝宁宁有种被监视的不安。她一直想找机会问柳棠,可还没遇到合适的时机。柳棠回来后总是很忙,虽然晚上都会回家睡觉,但时间不固定,常常是祝宁宁睡着了,他才刚到家。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承诺会早点回来,而他从未食言。
跨上自行车,她最后看了陌生男人一眼,骑着车往家里赶。道路两边是高大的灌木,阳光穿过树荫,投下一缕缕金黄笔直的线。惬意的风抚过她的发梢,也吹散了心中的不安。
不过一个面熟的人而已,有什幺好怕的呢?她安慰自己。总归有柳棠在,只要他在,自己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