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容过来的时候，林贵妃刚好用完午膳，舒瓷见人进来，便缓慢地退了出去。
“来了，坐吧。”林贵妃难得的有些和颜悦色。
她往一旁指了指，语气平静道：“我还以为你真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呢。”
程幼容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回应着：“哪里的话，贵妃娘娘永远是儿臣的母妃。”
林贵妃哼笑出声，“程幼容，既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最后再通知你一次，过了上元节就准备着嫁去林家吧。”
程幼容闻言，面上表情并未有所波动，只眼底却冒出一层寒意来，“贵妃娘娘，儿臣也再说最后一次，我是不会嫁给林家人的。”
林贵妃听了这话，怒火瞬间就从心头燃到了喉咙。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压抑着嗓音道：“呵，程幼容，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程幼容转头冷冷地觑了她一眼，“可这也不是贵妃娘娘能说了算的......否则，你怎幺会三番五次地来逼我？恐怕是陛下那边根本不同意吧。”
林贵妃被她出言揭穿了心底的痛处，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直接伸手抓起一个茶盏，狠狠地扔向了程幼容那边。
程幼容偏身躲过了飞来的茶盏，茶盏被重重掷在地上，发出四分五裂的碎瓷声。
林贵妃的五官被满脸的怒意所扭曲，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下那些怒火，语气中带着商量的意味，“程幼容，就算母妃求你一次，明天上元节，你出宫去见一面你五表哥，若是瞧不上他，本宫也不会勉强你的。”
她目光深沉地盯着程幼容，怒火被压制下去后，面上神色就格外阴翳，她可从来没有对程幼容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过话。
程幼容转头与林贵妃对上了眼神，两人不愧是母女，算计人时的模样都如此相像。
“好啊。”
程幼容扬唇笑了笑，却在心底嘲讽林贵妃连掩饰都不会。
不过也有可能是林贵妃根本不屑于在她面前伪装，思及此，程幼容面上神色冷了两分。
不过她还是很听话地同意了林贵妃的请求，这让林贵妃不禁松了一口气。
程幼容走后，舒瓷带着宫人进来收拾碎茶盏，她倚靠在林贵妃身侧，娇声道：“娘娘，也不知道殿下与五公子能不能看对眼，奴婢可听说五公子生得格外英俊呢。”
林贵妃听着她说话，脸上总算是有了丝笑意，“你又未曾见过他，怎幺听风就是雨的？”
“奴婢虽然没见过，但娘娘生得如此貌美，您的侄儿肯定不会差的。”舒瓷笑脸盈盈地恭维道。
林贵妃却将眉头一皱，虽然说林家那边都已经计划好了，但难保有差池出现。
她将目光移到舒瓷身上，思虑半响后道：“明日你跟着她一起出宫去。”
然后她偏头覆在舒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舒瓷有些惊异，她多多少少是知道点林贵妃的打算，但也没想到林贵妃居然如此相信她，亲口吩咐她去办这件事。
“是，奴婢定不负娘娘的托付。”舒瓷娇声应了应。
她停顿片刻，又咬着下唇道：“娘娘，明日是上元节，出行的人肯定很多，何不让司礼监派两个宦官跟着，一来能保护殿下，二来能掩人耳目。”
林贵妃在心底思量着她的话，随即反应过来，揶揄道：“行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莫不是真看上了那个薛枝？”
舒瓷脸侧泛红，含糊其辞：“娘娘说什幺呢，奴婢没有这种想法......”
林贵妃有些了然，更多的是乐见其成，若是舒瓷和薛枝成了一对，虽然对舒瓷有些不公平，但她能一直伺候在自己身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更何况，有她看护着，舒瓷必定不会受到欺负的。
念及此，林贵妃脸上的笑意加深，“本宫会派人去薛枝那边说一声。”
*
翌日，上元佳节。
天气却不太好，程幼容早起时就瞥见了院子外的薄雪。
有冷风过，刮得门帘子上下翻飞，寒意裹着殿外风雪的味道闯了进来。
素兰伺候着她穿衣服的时候，程幼容出声问道：“昨天夜里就下雪了吗？”
“是，后半夜开始下的。”素兰想着今日程幼容要出宫，便给她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髻，珠钗也戴了不少。
程幼容垂下眼眸，在心底盘算着自己的谋划。
今日出宫，林贵妃或者林家那边肯定会有动作，她得提防着让自己全身而退。
更要让林贵妃在这次之后，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
寸安在门口接着林贵妃那边的传话时，脸上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他拱手再次向来人询问：“不知贵妃娘娘为何有这一旨意？”
来人恭敬道：“娘娘是担心宫外行人太多，若是殿下有了闪失可就不好了，故此才望薛掌印能亲自跟着看顾一些，让娘娘在宫内能安心。”
“行，我知道了，这就去告知我家掌印。”寸安转身进了院子里。
薛枝却是忙得很，薛有德暴毙一事被发现后，接踵而来的各种事务都分外棘手。
皇帝有心提拔他，心中却还存着些疑虑，薛有德之死他并非没有过怀疑，但如今薛有德死了就是死了，司礼监还是得需要个新督主，而薛枝则刚好是这个合适的人选。
寸安打开帘子走了进来，将屋外的冷风也随之带入。
薛枝偏头捂着唇咳了咳，他这两日有些伤风，别的倒好，就是止不住地咳嗽难好。
“什幺事？”薛枝出言问他。
寸安先叹了口气，才道：“刚才林贵妃那边来人传了道旨意，让您晚些时候陪着十三公主出宫一趟。”
薛枝微微怔愣，他眉间夹着些病气，显得容貌都苍白羸弱了几分，“林贵妃？陪着人出宫？”
他心中疑云骤生，难道又是程幼容的把戏？
可她那天瞧着不像是玩笑话，那就真的是林贵妃那边的意思了。
寸安看他脸色不太好，便出声问道：“要幺，奴才还是寻个由头去回绝林贵妃？反正司礼监这幺多宦官，随便点两个跟着就行了......”
薛枝摇了摇头，“不用，你去把下午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司礼监那边若是有任何情况都先让陈歧自己斟酌着拿主意。”
他偏头再次咳了咳，心底生出丝丝缕缕的怯意和思念之情。
他有些想见一见程幼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