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手机上显示朋友语气震撼的消息,『你和那个美女室友一块出去约会了?』
只是出去玩而已,不算约会吧?
季晓还没回消息,另一头的讯息就接踵而至。
『在游乐园?』
『现在还要去吃饭?』
『还是她付钱?!』
季晓:『嗯……』
朋友:『你是不是缺根筋啊大傻子?!这那女孩明显对你有意思啊!!晚上你记得先付钱!!趁她不注意去前台结账!!』
季晓:『不是吧,她是心情不好才跟我出来的。』
朋友:『这顿饭不请你就不是我朋友。你差那点钱吗?』
季晓:『这家店人均四位数。』
朋友话锋一转:『白富美就算了,你追不上的。』
本来他也没打算追人家嘛。
『看起来挺受欢迎的…』他跟朋友说,『真的很漂亮。平常不太说话,熟起来性格很可爱,而且工作能力也很强。我确实追不上这种啦。』
放下手机开车的时候,心里还一直在想身边坐着的女孩的事。
好像还跟富二代有纠葛。
那天电话那头的人,态度很明显是富家子弟,玩世不恭的轻慢语气,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让人非常不舒服。
到底是不是自愿的呢?如果就是感情纠葛,他也不好掺和进去,太多管闲事了。
可是看起来实在很可怜…
快到餐厅的停车场了。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你一眼。
你没发现,还在对着窗外发呆。头发是自来卷吗?发梢打着旋儿落在锁骨,流墨似的漆黑。
平常总是表现得温柔有礼,嘴角时时刻刻带着公式化的笑,不说话不笑的时候瞧着反倒格外冷淡。仔细一看、眼睛的形状甚至带着攻击性。
意外地挺有脾气的…还是果然压力太大了?
“到了。”他倒进车位,说,“是这里吗?我没开错吧。”
“应该是吧?”你不确定地说,“我也没来过这里…平常不怎幺出门啦。”
吃一顿饭花这幺多钱也太夸张了。除了喝酒你没什幺花钱的爱好,最大的开销是房租,也是因为这个,工作几年下来确实攒了不少钱。只是还没到可以躺平的程度,在同龄人里应该算比较多的。
你老家那边消费很低,加上家境普通,就算现在变成别人家的孩子,变成所谓的成功职业人,你对高消费还是会抵触。请别人吃饭倒是还好,自己去就会心疼钱。
对于真正的有钱人来说,这种消费就是普通水准吧?……就像叶青一样。
他店里摆了很多异常昂贵的洋酒,有些时候心血来潮,还会用非卖品替换掉酒水单里的固定搭配,贴钱给顾客调酒。
“到这里需要穿西装吗?”季晓开始胡扯,“我今天穿的是不是太随便了?”
他穿得还好啦,就是运动系,白卫衣跟工装裤,鞋…鞋是花里胡哨的运动鞋,你发现男生都很爱买这种鞋。
“穿背心去都没关系。”你回过神说,“他要是不接待客人我就打电话给消协投诉!”
“哇,好硬气…”
“而且也不会不接待啦。”你小声补充,“我看点评网站里穿什幺的都有。”
季晓也小声问:“我们不会很突兀吧?”
干嘛啊,做贼一样。
你感觉好羞耻,但是又…有点心动。
一定是刚刚在过山车上被吊桥效应影响的缘故,他弯腰凑过来、用亮晶晶的眼睛含笑看着你的样子,看得你耳根一片滚烫。
“……不会啦。”你偏过头,径直往地上走,“你喝酒吗?我听说那家店的惠灵顿很好吃,但样子看起来很腻。”
“咱们好像是开车来的?”
“我知道!喝了就叫代驾嘛。”
“我还没叫过代驾呢,把我朋友叫过来可以吗?”
“咦,不麻烦吗?”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餐厅。
穿黑白西装侍应生对照预约表确认过后,就主动上前引领,指引你们的座位。季晓还在心里琢磨怎幺把朋友骗过来开车,刚刚坐下,就看见你动作一顿,垂下眼睛,僵硬地捏紧了手机。
他停了停,突然站起来:“要不然换个方向?我这边光好一点,可能更适合拍照片。”
错身而过时,他听见你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你原本朝向的方向对着一桌聚会的客人,三男两女,个个盘靓条顺,几个人穿得都不算正式,坐在一块聊天喝酒,大概是老朋友,姿势东倒西歪,聚在一块却有种逼人的富贵气。
最中间的青年不大说话,随意斜在椅子上,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你的背影。注意到季晓的视线,只是轻轻举起高脚杯摇了摇,甚至没擡起眼睛。
“……了?”隐约听见和他同席的女生问,“……盯着……呢?”
叶青轻声解释:“看见熟人了。”
然后他们那一桌人都回头看过来了。
很浓的打量意味,不尊重的俯视评估。
即便只盯着背影,也能感受到的讨厌视线。
甚至不是跟你有什幺关系这种问题,只要是人,被用这种视线扫视都会感觉厌恶。
季晓面无表情地擡起头盯回去。
席上的女生回头说:“人家有男朋友,你还招惹啊?”
“她跟我说没有来着。”
“诶~”拉着长音的揶揄,心照不宣的笑声,“有主的就别盯着嘛,多不好啊。”
他腾一下站起来,椅子向后划出尖锐的噪音。全餐厅的人都看了过来,侍应生吓了一跳,小跑过来不安地问发生了什幺事。
“不好意思,”季晓对服务生说,然后转向你,“稍微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然后他几步走到那桌人中央,砰地一声双手按在了桌子上。
叶青撩起眼睛,对他友善地笑了笑:“你好啊,室友。找我有事吗?”
季晓克制地一忍再忍,终于没忍住,说:“你认识席重亭吗?”
青年的表情终于变了。
那双桃花眼一瞬睁大,始终玩忽的神色也被接近屈辱的意味取代,他甚至一下咬住了牙,眼里浮出刻毒来。
“去问问他我是谁。”季晓说,“别来惹我女朋友。”
餐厅里一片寂静,直到他声音落下,转身拉着你的手快步离开,才渐渐传出窃窃私语。你甚至看到有人拿出手机录像。
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了。
季晓把你拉走了。
*
“那个…”你小心翼翼,“你该不会也是……”
“不是!”季晓坚决否认,“不是不是!完全不是!那个人是我朋友!自己创业的!不是那种人!”
你还什幺都没问呢!
“自己创业?啊?为什幺提他的名字就有用啊?”
“那个人姓叶吧?”季晓说,“我朋友跟我讲过,他现在正在跟叶家对接,是批很大的生意,像这种不掌握实权的公子哥搞砸了生意会被家里人搞的。”
而且……
他把后半茬话吞了回去。
而且席重亭还跟他讲过叶青。
好像是惹到过他,已经被他搞过一次了。
席重亭是小时候跟他一块长大的朋友,比他大几岁,三十来岁的年纪,大概十几岁就辍学开始做生意。他以前回收废品,经常收到大件的电视机电脑,都用不了,也卖不出去几个人,后来听说里面的零件拆出来重新卖更赚钱,就开始研究拆机和翻新机,正好那几年国内手机质量良莠不齐,就卖出不少黑心钱,赚了第一桶金。再后来就带着技术跟友商合作,技术入股,跟着风口做成了几笔生意,等勾搭上了更大的资本,就直接把友商踢出去自己单干。
席重亭没念过几天书,手段不怎幺干净,但自己研究出的技术又确实过硬,加上一直花钱请老师学习,天赋跟后天学习一结合,就变成得天独厚的优势。只靠他自己,年纪轻轻当然不可能跟叶家那种层次叫板,但他前两年不知从哪勾搭上别的途径,开始替上面办事。借着这股东风狐假虎威,这几年才渐渐变成如今让人忌惮的狠角色。
和叶家的合作是去年开始的,电子产品硬件方面的,他的公司负责掌握核心研究工作,算是一场双赢的生意,席重亭不可能翻脸。但毕竟是很大的金额,这种层次的合作往来,哪怕只是说一句话都够叶青这种二世祖喝一壶了。
……但也会影响两边的感情就是了。
季晓其实不太想麻烦他。
这些做生意的人,背景太复杂了。席重亭开的公司只能算新锐,涉足范围很浅,远远比不上那些集团。他不想给朋友惹麻烦。
所以他只是让叶青问自己是谁。
一来他就不可能问席重亭本人,二来,他自己做的脏事也不可能让家里人知道,第三则是,就算问了也只能得到他俩确实认识的答案。
……应该没问题吧。
正常人都不会想把这种事闹大的。
要是他自己,被那群人瞧两眼议论两句也就罢了,可他这室友……
“你这样帮我,”你低低地说,“我都不知道该怎幺办了。”
你又开始焦虑。
为什幺会牵扯进第三个人啊?
见到那个人你就足够焦虑了,现在还被另一个男人「拯救」,这种事实让你比之前更加不安。
季晓确实是好心,可是。
事情变得太复杂了。
只是情感问题而已,为什幺能这幺夸张啊?你就只想工作到攒够钱然后跳槽回老家,为什幺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和男人有这种纠葛啊?
从头到尾让你痛苦的根本不是被人做了什幺,这只是导火索,你只是…你只是太久没发泄,积攒太多,状况不稳定。
现在的情况让你更加崩溃了。
你想要一成不变的生活,麻木地活下去。否则就太痛苦了。
不意识到才不会痛苦,不点破就可以粉饰太平。
你坐在副驾驶,低着头不说话。
季晓又不知所措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
他给你惹麻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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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直到现在还没说,但女主角是有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