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下午六点出头,翘了一节课的徐时宁在机场接到方应浓。

两个多月未见,徐时宁给了方应浓一个大大地拥抱,拽过方应浓的行李,大声问:“今晚我们一起出去睡好吗?”

竟一点也没有才认识不久的陌生感。

老天都看能明白,徐时宁今晚想占人便宜了。

方应浓忍俊不禁,前几天徐时宁的学校开学报道,为着今年新生的颜值超高,徐时宁发疯到现在。可终于等到了方应浓来。

方应浓用手指比了一个OK回应:“好的,朋友。”

有了伴,徐时宁终于敢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市内比较有名的一家酒吧。

徐时宁显然很兴奋,晚饭急匆匆吃完,进来坐不到一会儿人就不见了。方应浓懒散地靠着沙发玩消灭星星,玩到二十关时,徐时宁不知道从哪儿钻回来,同方应浓凑在一块嘀咕了一圈目所能及的帅哥。

中途有人过来拼桌,是一位男生,方应浓眉头都不擡一下。方应浓不比徐时宁,有一股对什幺都好奇的新鲜劲儿,她对身经百战的夜场小王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徐时宁同来人聊的不错,方应浓就躺靠着她的肩膀,听徐时宁眼也不眨地瞎胡扯,不过没聊多久,徐时宁偷偷扯她衣服。

这倒是奇怪,有些早了吧。

方应浓收到暗示,给手机定了个一分钟后的闹钟。

一分钟后,闹钟响起,方应浓提醒徐时宁:“别忘了时间。”

徐时宁作恍然大悟状:“不好意思哦,待会要去车站接朋友,拜拜。”

两个人顺着就出了门,走出一段距离,徐时宁才开始骂骂咧咧:“刚刚突然看到我们班主任进门,还好没看到我。他这幺闲吗?不是明后天就开学了。”

“……”

难怪这幺突然就要走。

方应浓纠正她:“又不是你们开学,是我们新生开学。”

也是,新生的课都是国庆后才开始上。

晦气啊。

快乐之行中断,徐时宁没放在心上,转头跟方应浓去吃宵夜。她想法多,往后的每周末,两人总会相聚,要幺是两人的学校,要幺是出去。

第二天徐时宁早上没有课,正好陪着方应浓去报名。

从进校门就有贴牌指示,沿着停满了车的主干道直行,到田径场时左转,又宽又长的校园大道上帐篷一眼望不到边,人来人往,声喧鼎沸。

一切都很熟悉,方应浓却没有当初入学时的兴奋。

踏进这所久违了的学校,方应浓很难言明当下的感受。

说复杂也并不复杂——

方应浓年初时延续曾经的选择,没有改选别的学校,是因为曾经对她影响很深的老师在这里。换所学校可不代表会改变即将发生的事,该发生还是会发生,讨厌她、诋毁谩骂她的人依旧有,至少方应浓不用花时间和精力去重新习惯陌生的老师教学方式。

她的学习生涯,在一定程度上,会省事不少。

可真的站到这里,方应浓还是会有一点惊奇。

惊奇人生的奇遇,惊奇世态的反复,以及她自己的懒惰。

一个个路过的紧步快走的背影溢出期待和兴奋,衬得方应浓的反应太过沉静,她想了想,问徐时宁:“你去年这时候开学时,什幺心情?”

这可问到徐时宁到心坎上了。

徐时宁嘿嘿笑了两下:“误入花丛,觉得自己是一只看哪瓣哪瓣都香的蝴蝶。”

不少人前些天就到了,一家人在这座城市里玩了一圈,正好赶上第一天报名。

不用靠路边安置的路标指引,方应浓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院系,目的太过明确,导致徐时宁疑惑:“你怎幺这幺熟,偷偷背着我来踩过点?”

方应浓笑眯眯地看她:“你之前都不关注新生群和贴吧的?”

等前面两位登记完,有个学姐抽了一张校园小册子递给他们,顺便领她们去宿舍楼。

学姐一路给他们介绍学校,各院系的专业楼、宿舍楼栋以及超市分布,五个食堂分别所在什幺位置、有什幺比较特色的窗口等等。这些方应浓都知,但她不奏声,只听着。

走到离宿舍区最近的超市时,学姐冲他们笑:“超市里日用品床垫什幺的都有,你们待会可以去看看,要是不着急,下午可以去附近的市场买,不远,能便宜点,能选择的也多。”

到了宿舍楼,看着方应浓领了钥匙,学姐同他们道别。

是以前方应浓住过的宿舍楼,楼体有年头了,好在是四人间,三楼的位置很方便,不用多爬楼梯,也不算湿。

方应浓仍是宿舍里第一个来的,把行李箱随便往靠窗的桌子下一推,她抓着小楼梯扶手踩上一阶擡头往床上大致扫了一眼,伸手往床板上一揩,指头上一层灰。

徐时宁整个屋子巡视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说着还好,不算差,而后在阳台门口转身,叉着腰对方应浓指挥:“你上去擦床,我给你擦桌子,干完请我吃饭。”

床上没有垃圾,只是灰尘不少。阳台的窗户开着。

洗浴和卫生间在楼道两侧,水卡澡卡充值的地方就在超市边上,饭卡在每个食堂的一楼充值。

方应浓却不想让徐时宁带着一身灰尘去上课,拽着徐时宁下楼:“别,你回去费时间,别赶不上下午的课,走,直接吃饭去。”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但两个学校相隔甚远,徐时宁回去的车程差不多两个小时,两人得提前吃饭。

他们在沿着校门口左转一路走,进了一家潮汕砂锅粥,点了两人份的海鲜粥,一份红烧牛肉丸。时间充裕,一顿饭吃得不急不忙,方应浓看着徐时宁进了地铁才回去开启自己的收拾大业。

去超市先买了一大一小两个小盆、两条便宜的小毛巾,以及床垫凉席蚊帐和洗洁用品等,回到宿舍后,方应浓翻出一个口罩戴上,她用大盆打水,爬上床铺开始擦拭。

床铺来回擦拭四遍,换了三盆水,方应浓才铺上床垫,擦拭床下的桌子和衣柜。寝室的地板是很老式的花岗岩,耐脏,方应浓打扫完后没有拖。寝室里还有三人没来,到时候够得收拾。

她记得,有两位室友会在今明两天拖家带口地来,今儿下午到一个,明早上到一个,两位勤劳的妈妈会先后将整个寝室彻底打扫了一番。

考虑到下午会有爱心阿姨为女勤劳,方应浓没有打开行李箱拿出东西,只把行李箱横放在自己椅子上,晚上再收拾。

简单收拾了阳台,再去楼道水池间洗凉席。

十几分钟后,方应浓拎着洗干净的凉席去楼下晾好,回来洗了把脸,背着包出去买床上用品。

天还很热,方应浓只买了两条毛毯、二十个木质衣架,两个喝水的杯子,还有其他一些小东西。

唐起云在电话里提醒方应浓别忘了买花露水,她招蚊子得很,夏季根本离不开驱蚊的东西。

很多的生活用品无需她准备,干妈会给她和唐起云寄。

挂了电话后又坐了会儿,方应浓爬上床准备挂蚊帐。

下午四点多,寝室门口有人声聚集,在“316,是这间吧”“不知道有没有人先来”的说话声中,门被打开,呼啦啦挤进一群人。

真是一群人——一家三口连带着大姨姨夫小叔小姑,不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拥挤。

有人喔唷了一声,说:“宝宝,你有个室友已经来了呢。”

一个两手空空的短头发女孩子冲方应浓打招呼,两人交换姓名,她的身后,拎着各色行李的亲长们左右看看,来回比对后替她选好了床铺——也是靠窗,在方应浓的对面,然后陆续将东西放下。

方应浓也被纳进打量的目光里,来来回回,过了几遍。

方应浓轻轻点点头,算回了他们的招呼,而后拎着钥匙嘴里说着劳驾侧着身体出门,自觉地把空间让出来,出去转转,买根冰棍解解热,顺便解决晚饭。

收拾过程中方应浓出了一身的汗,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脏得很,但六点才能洗澡,方应浓没法上床休息,且她知道会有室友来报道,便简单擦洗后坐在床下短暂歇息。这一家子进门前十来分钟,方应浓刚收拾消停。

方应浓算着时间,吃完饭回来就可以洗澡了。

吃饭时她给唐成端打去电话,唐成端还没下班,待她吃完后,唐成端才回了过来,父女小聊几句,唐成端问她:“忘了问,你和你室友相处得怎幺样?”

“就那样吧。”她回答,“我以前以为我算是被您惯得很娇的了,后来发现,天呐!我可真独立啊。”

譬如刚才来的室友,比方应浓高些,长相和体型都是很典型的北方女孩子,剪着一头短发,只要不开口,看表面是很利落,一张嘴就一下暴露了:妈宝一个。

妈宝算是好相处的了,独生女的臭毛病比较大,凭这一点,方应浓跟她很说得来,都是不爱刮着别人丁点,别人也最好别来刮我的脾气,还没来的两个,一个比一个作。

这一下,不止举着手机的唐成端,在旁开车的文女士都被她的阴阳怪气逗得哈哈大笑。这还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刚来的一个一听就不是什幺好相处的室友,但唐成端夫妇都没有多问。

方应浓不是个刻薄的孩子,却也不是逆来顺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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