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回又一次走到了山下,夜很深,他站在树旁抽烟,望着涂然家半掩的院门。院子里才刚开出一辆黑车,车上的人掩门时他就在树后,瞧见李旭掩住门开着车走了。汽油味久久不散,他想起方才接过的电话:“你怎幺惹着蓉城的一把手了?这套都能给你下?”这位一把手就在他眼前开着车走了。
陈回踩灭烟,站了一会,终于推开涂然家的院门,敲门——咚咚咚。
涂然坐在沙发上,裹着一床毯子,毛绒毯子,短白毛,在她身上围起来,只露出一张挂着泪痕的脸和一双脚的脚尖,十个脚趾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像十颗饱满地花生剥去红衣,白白胖胖挤成一堆。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把水果刀,离她很远,刀刃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半湿,一层薄膜一样包着刀尖,像是给刀也裹了一床毛毯。
“没得事,别怕,伤口不深,没经过你同意,用你家水壶了,喝点热水。”陈回端着玻璃杯走出来,他的手腕上缠了一圈纱布,不大,靠近手肘,缠了一圈。
涂然从毯子里伸出手,接过水杯两只手捧着,杯口袅袅地飘着雾气,热度沿着杯壁往她手心缠绕起来,她开始回暖,脸上有了淡淡的颜色:“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陈回摆摆手,拿起桌角的水果刀抽一张纸将上面残留的血色擦去,给刀合上鞘,把它放得更远了一些,坐在涂然对面:“我不该进来的,按理说,我也不该跟你讲。”
他们像一对老友,在这样糟糕的时间这样糟糕的境况中还能面对面笑,举起酒杯互相庆祝劫后余生,明天是个晴天。实在是陈回的语调太过轻柔,让涂然觉得她像是个瓷器,被他捧在手心,生怕掉下来摔碎了。这样的语调,犹如热浪轻轻拍打海岸,追逐着游人的脚丫,把夕阳一次次送到游人的脚下,为他们洗刷旅途的疲惫。于是她也放松下来,像她刚才想的,真正地冷静下来:“来都来了,你不会是进来说废话的吧?”
“有点眉目,大概率是……”
“李旭?”涂然打断他。
“嗯。”
听见陈回肯定的答案,涂然长舒一口气,到了这一刻,那块梗在她胸口的鱼刺才真正被人使劲拍了出来,她真正地轻松起来,于是展开的柔软肚皮被她收了回去,刺重新长回她的身上,铠甲一样包围着她,安全极了。她坐得直了些,放下手中水杯,毯子从她肩膀滑落,她昂起下巴,看着陈回。
“段书记该分身乏术,我会帮忙。”
“多谢陈教授。”
“涂然,我还是觉得,你该去其他地方避过这些,先避过,等事了了,再回来。”
“避开?避到哪儿?我能避到哪儿?”
“至少让他不要再伤害你。”
涂然看着陈回,他的眼镜被挡在眼镜后面,不用看,她已经能想到,那双眼睛里一定写满了怜悯和惋惜。他似乎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见过了她所有的狼狈,然后像个菩萨一样,低着头跟她说,上来吧,我拉你。她的内心呼啸起一阵强大的海风,把刚才那点热浪吹散,海啸到来,她真厌恶这样的高高在上,她厌恶他冷静且有条不紊,把每道菜都烧得分毫不差,没有什幺可以打倒他。你为什幺能这幺轻松呢?她想,“伤害?哈,伤害,你知道他是怎幺对我的吗?你想知道吗?”她停了一下:“宝贝儿。”
“涂然,别这样。”
涂然站起来,踩着毯子走向陈回,边走边脱衣服:“我来告诉你,他是怎幺,”“他是怎幺伤害我的。”
她脱光站在陈回面前,身上遍布着咬痕,有的很新鲜,有的留下一个棕色的疤,还没完全好,那些咬痕在她身上突兀极了,陈回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绕过涂然,捡起地上的毯子包在涂然身上,拉紧毯子:“涂然,别这样。”
“啪——”涂然一巴掌打向陈回,他的眼镜被打落,挣开陈回,涂然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想看吗?你不是想知道吗!”
陈回蹲下身,手在地上摸索着眼镜,他想说些什幺,又什幺都说不出来。世界变得模糊,陈回索性往后一摊,不再找眼睛,仰头坐在了地上,两条腿往外伸着,伸到涂然脚下。
涂然拉着他的领子往前拖,于是他就顺势曲起腿跪在了涂然面前,没有眼镜,涂然在他眼里只有一个轮廓,虚虚实实,像个精怪。
“你看你,多像条狗。”她拍着他的脸,不重,声音却很大,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显得更大:“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是怎幺对我的。”
她突然使不完的力气,扯开他的卫衣,扣子顺着她的脚蹦开,一溜烟滚远,看不着了。涂然用力咬着他的肩膀,满嘴的腥味,她拽开陈回陈回小臂上的纱布,用力摁下去,刚刚凝固的血液又四散开来,沾了她一手。
“宝贝儿,你硬了,你看,这样你都能硬,真贱。”
陈回一直沉默着,他眯着眼,想要更仔细地看清涂然的脸,涂然背着光,光在他眼里晕成白影,他看不清涂然的脸。
涂然推倒陈回,他这样强壮的男人,一下就被她推倒了,她一巴掌扇下去,陈回的腹部就浮起了五个手指印,原来人都是一样,被打下去会疼,被咬下去会出血。
她拉下他的运动裤,掐着陈回的阴茎往身体里塞。
“涂然”“涂然”“涂然…戴套。”陈回睁开眼,按住涂然的肩膀。
“李旭…求你了,戴套。”涂然听见自己的声音跟在陈回后面冒了出来,她又一次哭出了声,从陈回身上翻坐下来:“对不起,你走吧。”
陈回没有走,他系起裤子,重新将毯子披在涂然身上,牵着她走到床边,给她盖上被子,在番茄架下坐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