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热让海水变暖了。气象员误报成厄尔尼诺,罚了几个月的工资。
连伮穿着吊带背心,坐在茶水间看新闻。
刚看到脸打着马赛克的气象员说话,丘伦纳就闯进来:“连伮,席勒化了!”
他说的是放在展览厅的埃贡·席勒仿作。
连伮侧过身子,挤出一条乳沟:“化了就化了,又不是真迹。”
连伮的发音方式被斯德尔索尔带得过于板正。一说话,胸前起伏得厉害。
年轻的男画师趴在门口,看着连伮轻轻“呀”了一声,挨了丘伦纳的掌掴,害羞地跑走。
“连伮,帮帮我,”丘伦纳看着男画师的背影,十分焦虑,“化得不成样子了。”
展厅里挤满了画师。施不知道为什幺也在那里。热化的颜料流过展览墙,积了一滩在地上,另造出一面湿壁画,看着比丘伦纳精心设计的室内装潢还要高级。
连伮赶开围观的人,走到画边上,拿手沾了一点颜料。
“劣质颜料?”连伮闻不清味,也查不出质感。
丘伦纳着急了:“是画室里最贵的‘伦勃朗’!”
其实,这幅画是丘伦纳的近作。他不听人劝,急着展出自己得意的临摹品。画没晾干,就裱起来挂着,两场热雷雨过去,自然化成了一滩颜色。
施蹲在连伮身边:“丘伦纳老师画的是席勒的哪幅作品?”
丘伦纳刚想回答,就听到连伮极快地说:“裸男坐像。”
他欣慰地扶着连伮的肩膀:“画好的时候让你看,你还不愿意,后来自己到展厅看了,对吗?毕竟我很久没有动笔了……”
连伮当丘伦纳在自作多情,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原来,动笔前的几天里,丘伦纳偷偷翻阅伦卡杂志出品的概念摄影,被连伮看见了。
他以前对这些不怎幺感兴趣,总说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盯着另外一些男人的裸体,很怪。
事出反常,连伮还是稍微留意。她趁丘伦纳出去赶酒局,找出了他尽力藏掖的摄影集。
封面就是赫瑞蒙的全身写真。
他坐在钟乳石色的空间里,没有下装,性器垂在大张的腿间。两只手臂扬起,摆出别扭的姿势。
连伮看第一眼,就觉得熟悉。
继续向后翻,有关艺术鉴赏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现。
到了摄影集的最后,有伦卡杂志的寄语:“致百年艺术家的一封信:埃贡·席勒篇。”
连伮将影集撇得老远,笑着骂设计师节省脑筋。
自从上次被莫里奇拒绝,丘伦纳在泛艺术领域的自尊心一落千丈。连伮猜,他想用临摹摄影的方式表达好意,以便争取再次合作的机会。
但讨巧过了头,只会让人反感,更何况那人还是赫瑞蒙。
连伮甚至觉得丘伦纳醉着唱一首歌,都更能打动那位美丽的明星。
她把指尖的颜料蹭回墙上,回头,看到丘伦纳脸挎得很厉害。
连伮逗他玩:“在菲律宾还是荷兰,有画家刻意画出半融化的画,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连伮,最近天气真的很不好,我肠胃出了问题,实在不能闻颜料,”丘伦纳哀求她,“帮帮我,帮我重新画一幅好吗?”
连伮答应下来:“按席勒的原作画,还是按赫瑞蒙的样子画?”
丘伦纳喜出望外,根本没听出话里的陷阱。
“按席勒的原作吧。要的就是一种巧合:我们的画室和‘我们的明星’,是有缘分的……”他轻快地午睡去了,留下一展览室的画师面面相觑。
连伮搂住施的肩膀。
“什幺?什幺赫瑞蒙的样子?”施反握住她的手。
连伮比了个嘘。带着她走到丘伦纳卧室前,听了一会儿鼾声,将概念摄影偷了出来。
“天哪!”看到赫瑞蒙大喇喇的姿势以后,施红了脸。
她边走边翻:“这是最新一期的内刊,限地区赠阅的非卖品,丘伦纳老师怎幺会有的呢——啊,一定是高价收购的。”
施的纱泡泡袖被汗打湿了,贴着她丰满的手臂。
连伮作画期间,她一直没放下影集。
松节油味在房间里流窜。施打了个喷嚏。
“不喜欢稀释剂的味道?”连伮挽起袖子,“以后怎幺当画师?”
“说心里话,我并不想当画师,我想,”施羞答答地,确实明艳动人,“我想当赫瑞蒙的伴侣。连伮老师,别怪我,我家其实有很多这种类型的内刊,就放在我衣柜的最上层,但我没拿给您看。拿给您看的都是通行本……”
连伮认为,仅凭一本影集,不大可能让施这样真情流露。
她放下画棒:“无所谓,我不喜欢内刊。”
施立刻附和,说内刊里全是过度的裸露,确实没意思:“还是赫瑞蒙的长发最好。”
她靠过来看画,笑很甜蜜。仿佛爱恋的对象是连伮。
连伮突然记起,还没问她的来意:“来画室,不怕父母生气?”
“不怕,我是来告诉您好消息的,”施将下巴搁在连伮的肩膀上,“我的二十二岁生日宴上有特别来宾,您猜猜是谁。”
施露出鹰隼一样的眼神。
连伮见识过,所以并不意外。
“嗯,我猜猜……”她搅动颜料,将氢氯玫瑰红溅到半成品裸男的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