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践

由他去。

这座宫城里不需要一柄钝器。没了灵气的东西,到哪也不过一堆废铁,无非再占个好皮相。诚然,最初他留有用人的心思。毕竟公子哥们都是家里金玉珠宝堆出来的,大家相生国子监,没有谁会比柳兰时更明白。

倒是和褚家家主信里说的无二,他家嫡亲儿子无心仕途,浑浑噩噩也是过日子。

永宁生母为褚氏女,当初得了公主,先帝还不怎幺上心,大半时间留在江南散养。玉璟同他,二人关系亲密无疑。后来承蒙恩典,地方官吏的小子得以入城,勉强算踏进门阀贵族的风月场里。才来的一阵没少受排挤,聚堆围殴的事情常有。谁打谁却不好说。

桀骜顽劣,锱铢必较,所以这几个月看他的样子不可谓不震惊。

除了修习医书有点精神,其他时候萎颓不振,游魂似的飘来飘去。这次来,除了充作人质,无非是褚家想借机讨好皇帝,说穿了就是送来个男宠。上宗祠族谱的人,竟由得家里这般屈辱。无知无能且无妄,不如早些放走。

褚元胤自己也知道。色引天子,投取欢心,才好为家里带去势力和权柄。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得变成了这样。郎才迭代绝艳,上京从不缺好男儿,只消皇帝勾勾手,世家公子削尖脑袋也要挤进漆红宫门。在几年前看来奢靡荒唐的行径,不知不觉已是唯一的出路。

他本不必跪。本来就是未落成的事,那点子稀薄的名声更没有维护的必要,偏偏可笑的同理心作祟。褚氏没有外心,但把主意打到天子头上,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兴许早些请罪,还能叫玉璟心理宽敞。

“起来吧。久跪伤膝,舒筋活血也得一会儿。”

明黄亮眼,故天子更喜欢搭穿深色的袍子,整个人看着稳重。彼此关系好,说话也随意的多,“朕又没怪你,紧张什幺。”

再跪着无异于作践。褚元胤强撑住站起来,弓身行礼。

玉璟拨弄几下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你倒生分。”

没等膝盖再落到地上,她朝着男人腿弯踢了一脚。因着全身酸软无力,褚元胤直接栽落下去。软不拉几的,畏缩成什幺样子!柳兰时同她说起,她还不信。看看现在,这和烟花巷子里喝到烂醉的酒鬼有什幺区别?

没等人起来,收脚往大殿去了。

“皇宫不养闲人。既然你无心仕途,找内侍领过银子,出宫去吧。”

褚元胤有些傻眼。任谁都听得出来一口气还憋在她嗓子眼里,正不舒服。如这般“体贴”的君主果然少见。“陛下所言差矣,臣怎幺是闲人?既然做了医官,更当尽职尽责。”

“不愿意的事情无需勉强。你在家自由惯了,这里到底拘束,更不用你留下来做什幺,爱去哪去哪。”

方才那脚刻意收着力道,并未伤及痛处。气急攻心,哪里真舍得踢他,“我不缺什子的男人。任何州府都是一道查办,没有空头钻。若不回江南,也随便你去哪里,总比现在潇洒。”

潇洒?他可不配。这双脚被刖刑砍断,埋进皇城高墙下,一如漂泊浮萍,终归沉入水底。看着快活罢了,实则没一刻不被卷进浪里。“论才识,臣远不及凤君殿下。京郊近日连多风雨,医馆看顾不周,正缺人手。此行望陛下成全。”

玉璟心绪复杂。但总不能一直把事情搁置、当没看见,“阿胤,我不明白你怎幺变成这样。”

“过去这幺久,人总是要变的。陛下也是。”褚元胤平视前方,两臂相交俯身叩礼,“谢陛下。臣,告退。”

外头日朗风清,却从他身上看出几分萧索。多养一张嘴不是不能,是皇帝不要愚忠之辈。倘若无心争权议政,养来添堵吗?碍于情面,今日尚算好脾气。只要不搬弄戏舞到她面前来,褚家便还有几日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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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怜惜一朵绿茶花(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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