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自己吵着要见他,可当这个人真的出现,管姝却开始有些踟蹰不前了。
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两人之间再无相隔,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
周斯岑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少有的无奈和其他更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胆怯不知该如何开口。
薄衍默默地折过身准备去楼梯间等着,可就在他刚走出去几步路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碰撞声音。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管姝把周斯岑扑了个满怀。
这个场景来得有些突然,薄衍震惊之余又多了些疑惑,不过他还是立马转身,不让自己的存在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太突兀。
周斯岑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臂缓缓擡起,像是在犹豫着该放在哪里,在空中停了两秒之后,这个从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居然安慰地拍了拍管姝的背,轻声问说:“你怎幺……不听话。”
管姝把脸埋在周斯岑的颈窝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小声抽泣。
周斯岑擡手又放下,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揉了揉管姝的头发,他微微偏头,下巴蹭到了怀里人的耳朵。
“不是吵着要见我?”
见管姝哭得伤心,周斯岑也站在原地,由着她把自己的大衣当鼻涕巾。
哭声渐歇,管姝终于擡起头来但不再敢和眼前人对视,她从周斯岑身上下来,把他带进了房间。
“我只有热牛奶。”
“好。”
管姝转身拿出了一个碧绿色的小奶锅,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倒进了锅里,她背对着周斯岑问到:“我现在……该怎幺称呼你?”
话音刚落又自顾自地回答说,“还是叫哥哥吧……好吗?”
“好。”周斯岑走过来接过管姝手里的奶锅,“小鱼……去拿杯子来。”
管姝从柜子里找出来两个杯子递给他,这才想起来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原本昏暗的房间一瞬间变得亮堂了起来,她接过周斯岑递来的牛奶,笑着说:“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喝没有过期的牛奶。”
“虽然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有点不堪,但其实我有好好地长大。”
“新的福利院很好,常常有好心的志愿者给我们送来没吃过的零食,后来我的养父母也对我很好,在学校跟同学相处也很融洽,老师都很喜欢我,我成绩不错,但因为身高不够,没去成警校。”
去警校吗,这是多幺久远的一个梦了。
周斯岑坐在管姝对面,也有一瞬的恍惚,倏忽间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在浩城福利院的时候。
周斯岑不是一开始就叫周斯岑的,“顾泊舟”这个名字,他同样用了十七年。
因为没有可以成为监护人的亲属,顾泊舟在父母双亡之后被政府送到了浩城福利院,正是年少意气风发的年纪突遭变故,十五岁的顾泊舟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性格孤僻的怪异少年。
他常常因为不服管教被罚跪在园中,许多不懂事的小孩总在他周围起哄,那时七岁的小管姝还叫小鱼,她也是众多起哄的小孩之一。
不过小鱼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聪明,她扎了两个羊角辫,呆呆地站在一群小孩里,只有被旁边调皮的男孩粗鲁地拽着自己的羊角辫时,才会像突然反应过来什幺一样跟着一起拍手。
顾泊舟第四次被罚跪时,一直从傍晚跪到了深夜,等到宿舍的灯都熄灭了,顾泊舟才自己从园中起来准备回去借着厕所的灯把耽误的作业写完。
路过宿舍楼转角处时,顾泊舟被突然出现的小鱼撞到了腿上,那小孩似乎只到自己的膝盖,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就是从小的营养不良。
小鱼后仰着坐倒在了地上,竟然叫也不敢叫一声痛,顾泊舟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擡脚就准备从她身上跨过去。
“哥哥……”
小鱼突然轻轻地叫了一声,笨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只手拽住了顾泊舟的衣角,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个又扁又脏的馒头。
顾泊舟看着那个馒头,眼里只有厌恶和烦躁,他皱着眉绕过眼前的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径直回了自己的宿舍。
可偏偏就是这个当时不曾在意过的小插曲,让后来的顾泊舟记了好多好多年。
那个头发有点乱糟糟但眼神十分明亮的小女孩逐渐在周斯岑的眼前变成了现在管姝的样子。
她的长发被用一根发簪挽在了脑后,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依然有些凌乱但却又平添了些慵懒的美。
周斯岑伸手,指尖触碰到管姝右眼角的那颗小小泪痣。
他想起之前薄衍同他说的那些诸如管姝被谁领养,在哪里上学又是哪一年出国的信息,左右不过是想知道,小鱼过得好不好。
可无论如何,总比呆在他身边要好一点。
“总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你怎幺还能认出我。”
在故乡被称作而立的三十岁,刚好是一个男人能够清晰勾勒出一生轮廓,又没有中年迟暮焦虑的年纪,怎幺算得上老?
可周斯岑透过二十五岁的管姝,满眼都是过往岁月里自己还是少年人时的模样,而那个沾了尘埃却仍有挣脱牢笼勇气的顾泊舟,却已经被周斯岑亲手杀死了。
“是迪兰让你来见我的吗?”管姝问。
周斯岑笑了一下,算是默认地说:“小鱼会威胁人了。”
“为什幺不愿意见我?”
周斯岑脸上的浅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反问说:“一个人住在樊恩是不是很辛苦?这幺多年,有没有碰到过喜欢的男孩子?”
管姝深吸了一口气,噙着泪的眼睛瞥向了别处,她闷闷地回答到:“能租得起丹布林格公寓的房子,你觉得我能辛苦到哪里?喜欢的男孩子?小时候你总说我丑,后来好不容易长开一点,上中学的时候又长痘痘,哪里有什幺喜欢的男孩子,人家也看不上我。”
抹了抹眼角,管姝又气鼓鼓地继续开口:“好在大学之后突然就好了,我未婚夫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二十岁那年订的婚,一直都是同学,知根知底,大概算半个青梅竹马吧。”
周斯岑问:“怎幺没跟他一起去伦敦?”
管姝不追问他怎幺会知道自己未婚夫去了伦敦,反而也开始答非所问了起来。
“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灵魂出了窍的游魂,活得像是管姝的旁观者一样,我看着管姝安稳长大,她过着我曾经无论如何不敢奢求的生活,可我却还是常常会想……哥哥什幺时候会来接我。”
(抱歉我好像没找到类似“作者有话说的”的板块,所以写在这里,感谢留言跟珠珠,但文开得有点仓促加上最近有考试,所以今天之后想缓几天,准备一下考试,好好拾掇拾掇文案顺便去整个好看点的封面,最重要的是攒一点存稿。最后再次感谢留言跟珠珠,本人真的究极社恐看到有小伙伴来看我好开心有点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