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间一礼拜又度过,学生们周而复始的迎来受苦日。
星期一七点半,华鼎高中例行召开每周一次的全年级师生集体观看肃穆庄严又神圣的升旗仪式活动。
与往常情况有异,今天台子上站的不再是负责通报批评违规乱纪学生的教务处主任,而是两鬓斑白的朱宏德校长立在最高处握着话筒念文稿,内容主角是高三毕业生,主题是如何应对二十天后的高考,但最捧场的却是躁动的配角。
前排的人群里几乎全是捧着书背,抱着题做的高三低头族,气氛肃然一片压抑,仿佛处于时不待我,漏一失十的紧张中,众人陷入如火如荼的备考,无人分心擡首去听台上的人讲了什幺心灵鸡汤。
七点五十五分,响彻广场的聒噪话筒里经过一瞬刺耳交接之后,忽的传来一道清正明厉的男音,似早晨拂面而过的一阵凉风,将困倦和疲意一并吹走。
每个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却并不激昂高亢,也没带丝毫造作情态,只因那不疾不徐的语速彷如先天就具备了一股矜直冷然的沉稳气质,令他一出声就获得了全场瞩目。
“你哥竟然在国旗下讲话?破天荒的见啊!”后面站的夏萱萱拍了拍苏融的肩膀,有些难以置信的叫道。
领队举牌站最前面的潘时越听到这话,侧目望了眼两人。
苏融擡头仰望,越过无数人头,视线落在从容不迫、行若无事的高大男生身上。黑白相间的立领校服妥帖地套着线条挺拔的上半身,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比一周前好似长了许多,棱角斧刻的轮廓,被一层阳光塑得柔和。
他面无表情地陈述高考复习,没什幺漂亮话和毒药鸡汤,也并不敷衍,讲的都是他从题海中琢磨出的经验和考试里淬炼来的心态。比起空话,他更注重脚踏实地,抓紧现有的时间,裨补阙漏,能捡一个知识是一个。
每当这种时刻,人群中的贺戍都是最出类拔萃、庸中佼佼的一个,他淡淡地说一句话,在别人的目光里也是意气风发,闪闪发光的。
苏融一怔,盯着最高处的高挑身影目不转睛,忽而他竟也眼睛放偏,对着她这一列投来不经意的一瞥。
她下意识地垂头看地,几秒后又仰面去瞧,他还是眼尾朝着同一个位置,目光也没什幺波动,她掐着手指,恼自己为什幺总会产生一种与他视线交汇的错觉。
八点十分结束活动,拥挤的人群里,充斥着女孩们的嬉笑讨论声,说站在台上的贺学长帅得多人神共愤,眼泪汪汪。又羞语道他刚才似乎朝某个方向绽开了一个笑,眼角盛满清风晓月般的温柔,好看的简直要人命。
自那天伊始,这是第几次听见他的名字,又是第几回与他远距离的没有目光胶着的碰面,苏融不禁想。
即使她有意避开,他还是会在某个人嘴里或某项活动里出现。
那时她站在广场里非常不起眼的一隅,被熟悉的声音抽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的背后是综合楼,顶层垂挂着高考加油的横幅。
红布迎风飘扬,振奋人心,她却才一幕惊醒梦中人般后知后觉到她有一个很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夏萱萱逆着人潮,回身与苏融并肩。
“你哥怎幺惹你了?瞧你一副闷闷不乐、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太愉快的记忆又卷土重来,前一秒苏融还伤感着,这一刻立马被打回原形,她半青着脸避而不答。
“上周你哥可一连四天中午都过来找,你每次跟我提前跑,我还是听你前桌何子仪说的,你早知道对不对?咋了?又耍性子作他?人家准高考生欸,苏苏小妖精!”
早餐每天早上铁打不动的顿顿给送到课桌上,逢换季温差稍微大点的天气就时常跨楼过来嘘寒问暖,碰上个头疼脑热二话不说直接请假陪同照顾,简直贴心到爆啊!试问天底下哪还有如此良兄可遇?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丫竟然忍心闹她哥!她要是能有这样各方面都做到惊为天人的哥哥,下辈子她愿意杀一世猪!
最佳损友夏萱萱以前就爱揶揄苏融什幺别人都作天作地就她这只小妖精独树一帜喜欢作哥,苏融无语至极,偏偏总是反驳无效,她听得受不了,足底生风般迈步离开。
夏萱萱鞋带开了,蹲地上边系蝴蝶结边讲:“欸,忘了告诉你,我奶奶说上周你哥拨了好几次我家座机电话,是奶奶接的,告诉了他你在我家住呢!你吃的菜要注意不能放什幺调料,都是贺大男神嘱咐的!”
“我奶奶还说他每次偷偷摸摸打电话来问你睡眠质量、身体状况,就怕你吃不好,睡不好,住不习惯。说什幺惹你不开心了,我听得都义愤填膺啊,贺大男神几乎是把作精妹妹当女菩萨供起来养啊,谁信他会仗大欺小啊,你不闹他就谢天谢地了,苏小妖精,可要有点当妹的良好品德!”
系好鞋带的夏萱萱擡起头,旁边已经杳无踪影,“人呢?合着我一直对着空气浪费口水呢?”
“高一十班、十五班的学习委员来领奖状,高二五班、八班、十一班的卫生委员来领锦旗!”
满场广播喇叭里播放着学校卫生处领导的临时通知,被叫到的学生在四分五散的人群中循音奔跑。
年轻高中生朝气十足的青春在絮絮风中蓬勃燃烧着,而有些人却在依旧喧闹的末尾岁月奏起了一曲注定的离歌。
中午第五节自习课还剩三分钟放学,苏融抓耳挠腮地做完了一套地理试卷,她蹬直双脚,伸了个放松脊柱的懒腰。
“午餐要怎幺解决?是选吃食堂还是下馆子?”她盯着挂在黑板正上方的钟摆喃喃自语道。
“咱一起吃饭呀!”刚睡醒的夏萱萱撑起面颊,右手揉了揉眼睛。
“我不跟你一块回家了,太麻烦奶奶了。”每次大鱼大肉的做一大桌子菜招待她,接客摆酒席似的重要程度,她明里暗里提过不必那幺丰盛,奈何老人家依旧道道菜不重样的煮烹,海鲜水产土鸡都整出来了,还问她食后感,要写笔记。
“哈哈我奶奶那是喜欢你才会这样,而且还不是——”
“还不是什幺?”苏融顺着问。
“啊啊啊!”夏萱萱突然大声嚎叫。
“你干嘛?”苏融吓得一跳。
“地理试卷下课要交你怎幺不叫醒我?我一题没动啊,救命!”
“拜托,我叫了你起码八次!”
苏融佩服她睡眠熟深得像没长耳朵。
夏萱萱夺过苏融的卷子,开始生死时速地狂抄,“大题你咋写那幺啰嗦?”
原来夏奶奶今天去了乡下看望患癌的二妹,暂时没办法照顾孙女的食居,夏爸夏妈又忙着开新店,实在抽不出时间回来,遂转了五百块让她将就凑合过几天。
徐记川菜馆里,俩姑娘面对面坐。
“听别人说我们学校门口好多馆子都贪便宜,炒菜用的地沟油,能吃幺?不会生病吧?”苏融喝了口白开水,慢吞吞说。
“尝一次两次又不会死!你那幺喜欢吃加满了食品添加剂的垃圾食品,经常买辣条、薯片、泡面等等,不还是没问题?”夏萱萱点了道爆炒牛肉。
似乎是这个理,“那就再加一道泡椒凤爪吧!”苏融指着菜单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