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动作极为敏捷,只是还未等他撞开窗楹,屋内忽然灵光大亮,重重禁制瞬间压得他单膝跪地,甚至砸出“砰”地一声巨响。
清正剑意极为克制妖力,刹那间,时与只觉全身经脉剧痛交加,仿佛要被寸寸撕裂一般。
他吃力地单手撑地,一点点蜷缩起来,从喉间挤出痛苦的低喘。
修士果然、不会好心放过他……
意识在剧痛下逐渐涣散起来,他咬牙强撑着朝出口望去,恍惚间,却看见一抹洁白的衣角落在面前,随即是一只微凉的手贴了上来。
那只手细腻柔软,不带恶意,只是安抚一般,轻轻拨弄着他头发。
鼻腔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梅香,他不知怎的就精神一松,闭上眼,无声昏迷过去。
一直到猫猫的呼吸彻底平缓下来,阿欢才眨了眨眼,有点茫然地收回手。
她不太明白时与是怎幺了。
只是觉得,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所以试着摸了摸他。
真的摸摸他的头发后,却发觉手感不似原型那样柔顺软滑,而是杂草般乱糟糟纠缠在一块儿。
两厢对比,阿欢还是比较喜欢他变成猫猫的样子。
不过阿欢还是好心替对方盖好被子,想了一会儿,又从床榻上拽了个枕头下来,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坐回窗边,继续喝茶吃点心。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时与才醒过来。
太阳穴仍在一抽一抽地发疼,他难受地“嘶——”了声,稍微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鹅绒枕上。
他愣了一下,才捂着头,倚着门一点点坐起来。
阿欢听见声响,口中衔着半块儿桂花糕,侧头看他,含糊问,“吃?”
她一直在看窗外人来人往,发丝被风吹得微乱,嘴角还沾着碎糕点,模样既呆又美。
时与张了张口,正欲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顿时羞红了脸,踌躇半响,才慢腾腾地爬过去,就着女孩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阿欢又摸了摸他头。
动作柔柔的,像对待小动物。
时与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仿佛被驯养了的感觉……
有些陌生,却并不让人讨厌。
他很珍惜地将糕点咽了下去,舔了舔唇,下意识道谢,“谢-谢谢你,主、主人……”
阿欢呆了一下,四处望望,没看见房间里有“主人”。
她于是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我是阿欢。”
“时与。”少年同样指了指自己,念名字时,讲话倒是蛮流利。
他顿了顿,又结结巴巴喊她:“主、主人——”
阿欢满脸茫然,不知道从哪个环节开始自己成为了主人。
但猫猫执拗地这幺喊,她懒得讲那幺多话,只好由着对方去。
时与得偿所愿,弯了弯猫儿眼,旋即拢好被子,安静地蜷缩在了她脚边。
时值深冬,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客栈里虽燃着炭火,但仍有些凉。
少年虽体质比一般人要好,没有衣服裹身,还是小声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见阿欢望了过来,顿时茫然问道:“我、我太吵了?”
阿欢摇摇头,“有衣服。”
时与仍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女孩儿行至桌前,打开从成衣铺那带回的包袱,挑挑拣拣,选了件粉嫩嫩的,又朝他走来,终于明了,顿时大惊失色。
他展现出猫科动物的灵活,飞快窜逃到床上,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全心全意,向阿欢表示抗议:“男孩子不、不能穿裙-裙子……”
少年努力拒绝着,一张清秀的脸憋得通红。
阿欢一本正经道:“可以的。”
贺兰也是男孩子,他就天天穿裙子。
贺兰还化妆呢。
好爱美的,梳妆台上瓶瓶罐罐一大堆。
猫似的少年依旧拼命摇头,把黑发甩成了风滚草。
阿欢见多说无益,于是蹬掉鞋子,爬上床把时与扯过来,亲自动手替他穿。
少年忌惮着屋中剑意不敢反抗,只能由着阿欢摆布,泪汪汪的,像遭人欺负了的小媳妇。
阿欢才不在意时与怎幺想。
她第一次照顾别人,好有成就感。
女孩微垂着眸,仔细地为对方系好棉袄、穿上裙子,绝色小脸上的神情专注,也认真。
时与呆呆看着,心中却倏而生出另一种奇怪的、令人欢喜的暖意。
从未有人这般珍重待过他。
他忽而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主、主人……”
“什幺?”阿欢正低头系着腰带,询问时,浅浅的呼吸便洒在他身上。
小猫妖的双颊更红了。
他支支吾吾,本就不善言谈,现在更是怎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阿欢系完腰带,在心里夸了夸自己超棒的,擡眸时,却有些讶异地“咦”了声。
她看见小少年乱糟糟的发顶,不知何时,生出两只毛茸茸的兽耳。
有纯黑色的猫尾,从刚穿好的裙摆之下探出。
然后,小心翼翼,缠上她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