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家的门又被敲响了，厉至尧披上外套开了门。
进来的夜弦似乎很累，大口大口得喘气，身上还带着浓烈的汗味和血味。
“小薇，你受伤了？”
夜弦低着头遮挡，房子里的光线没那幺明亮，但也能看到她侧脸已经肿起的伤。
“没事，不小心撞到的。”
杨筠筠从房间里出来，怀里还抱着刚刚哄入睡的小龙渊。
“小薇回来了？宝宝刚睡着，你要带回去吗？”
夜弦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龙渊说：“不了，再弄醒他会哭的，让他在你们这里睡吧。”
杨筠筠点头，抱着小龙渊回了房间。
夜弦坐到了桌前，她买了药，自顾自脱衣清理伤口。
厉至尧将门关好，一转身夜弦已经脱掉了上衣，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身材没有想象中那幺瘦弱，而且那一整条右臂的纹身甚至还延续到了胸口心脏的位置，纹身图案不同寻常，像是一种看不懂的异域图腾。
“你………在这里方便吗？要不我让我儿子腾个房间给你。”
夜弦擡起头才想起面前还有个中年男人，虽然她自己不介意，但终究是外人，不能这幺放肆。
“嗯，抱歉，我处理下伤口。”
“那你等我会儿，我去让我儿子出来。”
没几分钟，厉偌清就被领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夜龙渊的画本，傻呵呵地画恐龙。
“偌清，去你妈房间里，让小薇换一下衣服。”
厉偌清反应迟钝，厉至尧说了两遍他才听话。
厉偌清的房间很小，床也小，都不够放他那一米八八的大个子，所以床尾只能用纸箱子垫长一点。
关上门，夜弦整个人贴在门板上泄了气一样缓缓蹲了下去。被打伤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脱力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地下黑拳区别于正规拳赛，就是不设限制，几乎完全无规则的打斗接近杀人，她想赢却不想害人性命，所以才打得如此之累。
脱了衣服，露出的肉体一块青一块紫，灯光下说不出的可怖，
今晚夜弦又赢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比赛，直到她打进决赛，才能拿到10万的奖金，再加上她下注赢来的，好歹也能凑够儿子的学费。
费力得擡起胳膊，夜弦抠出一块药膏慢慢擦到瘀伤处，一瞬间的刺痛激得她浑身一颤直吸凉气。
夜弦专注着处理身上的伤，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到了躲在门缝后偷看许久的厉偌清。
被夜弦发现的瞬间，他立刻捂住头蹲了下来，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幺。
夜弦赶忙拿起床上的衣服遮住上半身，打开房门，地上坐着个抱头求饶的男人。
“你偷看我？”
夜弦垂眼盯着厉偌清，满脸的冷漠防备。
厉偌清抱着头似乎又发起了痴，小声重复着对不起不要这样的话。
地上还散落了一条被子，不像是专门过来偷看，而是来送被子给她的？
夜弦蹲下身子问道：“你站门口做什幺？不知道女孩子换衣服的时候不可以偷看吗？”
厉偌清摇头，波浪鼓似的莫名可爱，“爸爸说让我睡妈妈房间，可是阿清长大了不能和妈妈睡一起，会被其他小朋友笑话的。”
“被其他小朋友笑话？”
夜弦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确实长得够大，要是这个年纪还和妈妈一起睡，何止会被笑话。
“所以你就想回这里睡？”
“嗯。”厉偌清点头，又小声重复，“那是阿清的床。”
他像个胆小的男孩儿，黑亮的眸子微微闪烁，透着纯真无邪，“不过妈妈说今晚阿清的房间要给宝宝睡，所以阿清只能睡外面的躺椅了。”
“给宝宝睡？Eivor不是睡在你妈妈房间里吗？”
夜弦疑惑，厉偌清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简直和她儿子一模一样的可爱。
“Eivor是小宝宝，你是大宝宝！”
夜弦愣怔地看了他几秒，这才突然想起来，这是个傻子。
蓦地，夜弦也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摸了摸厉偌清的头顶像揉小狗一样温柔地抚弄。
“那你呢？你是几岁的宝宝？”
厉偌清犹豫地掰起了手指，一根一根得数，最后高高兴兴地告诉她，“阿清已经7岁了！”
果然，是个傻子。
夜弦叹了口气，这世界上的可怜人太多太多，她能做的也只是叹一口气。
“那我不抢你的房间，你把被子捡起来进去睡吧，我睡外面的躺椅就好。”
夜弦起身想进房间拿东西，可还没走两步就被厉偌清拉住了手腕，“不要！宝宝不要睡躺椅！躺椅好硬的，睡起来可疼了！”
“没事，我习惯了，抗冻。”
她想走，可厉偌清不肯撒手，还绕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虽然是个傻子，但他高大的身材还是会给夜弦带来不小的压迫感。
“阿清不要………宝宝别睡外面好吗？”
也不知道这傻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对她撒起了娇，“阿清不想一个人睡，阿清好怕黑的，一个人睡觉脚脚也会冷………”
小老虎忸怩着撒娇，一边装着可怜一边用那双迷人的黑眸偷瞄夜弦，就等着她心软得答应自己。
只可惜夜弦这人，一向软硬不吃。
“那我给你灌个热水袋，再给你留个夜灯，很晚了你乖乖回去睡，我就睡外面。”
厉偌清一听急得都要跺脚了，拉着夜弦不肯走，“妈妈说阿清是大宝宝了，要学会有礼貌，所以阿清不能和宝宝抢床。”
“呃………”
“所以，阿清可以分一半的床给你，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不需要睡躺椅了！”
夜弦沉默了几秒，盯着厉偌清天真单纯的双眼歪头狞笑：“你要我和你一起睡？”
“嗯！”
厉偌清用力点头，可看到夜弦那副狞笑模样，心里开始莫名打怵。
“真的要和我睡？小傻子，你不怕我吗？看看我这张脸，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逐步逼近的那张脸真的是丑到了极限，哪怕知道夜弦的脸是假的，厉偌清还是不免有些恐惧。
“不………不怕………”
她的脸贴得越来越近了，就在厉偌清想扭头逃跑之际，夜弦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强行掰过他的头沉声道：“喂，你最好是真傻子，不然我会觉得你只是来占我便宜的色鬼！”
厉偌清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傻笑的时候又露出那对小虎牙，看着是真傻。
“我先去洗澡，把你的被子捡起来，上床吧。”
松开厉偌清，夜弦也懒得出去睡硬邦邦的躺椅，反正这男人也是个傻子，睡一张床也不会发生什幺。
况且这傻子还长得贼帅，算下来夜弦还觉得自己赚，总之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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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6:30。
杨筠筠准时起床给一家老小准备早饭，以前只有清粥小菜，多了带娃的一点收入后，现在早餐还能多几个油条豆浆的选择。
她没有交通工具，每次都徒步去几公里外的菜市场买菜，看到今天的肉馅便宜又多买了些，想着回去做她最拿手的炸丸子给夜龙渊吃。
回来的时候厉至尧已经洗漱完，吃完早饭还得赶公交去上班，房间里夜龙渊正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熟睡。
“老公，把渊儿叫起来吧，吃完早饭再让他睡，我去叫偌清。”
“嗯，好。”
厉至尧转身进了房间，不知不觉这家人完全将夜龙渊当成了自己的孙子一样带，半点都不当外人。
杨筠筠进了小房间却没看到躺椅上有人，她以为厉偌清出去上厕所了便直接去叫夜弦。
刚打开门，杨筠筠就吓得立刻捂住了嘴。
“你们………你们怎幺睡在一起？”
小床上，夜弦蜷缩得像个团子，身后的男人也和她保持一个姿势，将夜弦的身子圈揽在怀里贴身而寝。
原本分开盖的被子叠成了一条，杨筠筠甚至还能看到自己儿子的手臂正搂着夜弦的腰，手掌竟然还覆在她的胸上！
两个人都没醒，厉偌清睡得可香了，埋在夜弦的颈窝里，嘴里还念叨着梦话，好像是做了美梦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嘿嘿……宝宝香香～宝宝好软…………”
也不知道是被厉偌清还是杨筠筠的声音吵醒，夜弦猛地睁眼，低头一瞧就看到雪乳上的大手。
她翻过身子一巴掌招呼过去，啪！
“呜哇啊啊啊…………”
餐桌上，厉偌清坐在杨筠筠身旁躲了夜弦老远，脸上那巴掌印估计要到明天才消，他一边抽泣一边吃母亲喂过来的粥。
“阿……阿清怕冷………所以才要和薇奥一起睡………唔………阿清不要睡躺椅嘛………呜呜…………”
哭哭啼啼的大男孩儿，夜弦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无语。
昨晚明明分了两张被子睡，卷成个春卷谁也不挨着谁，结果早上起来就发现这男人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还他娘的占了她的便宜。
夜龙渊仰着头看热闹看得包子都不啃了，一脸吃瓜样儿，“妈咪，发生什幺了？”
夜弦低头，一个威胁的眼神瞪过去，“不关你事，吃你的！”
杨筠筠和厉至尧不明所以，只当是自己的傻儿子偷偷回了房间冒犯了夜弦，虽然心疼自己的儿子，但现在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不容许他们失去夜弦这个经济来源。
“小薇，我儿子你也知道的，他痴傻了，智商只有七八岁根本不懂什幺分寸，也不懂男女差异，你就当他和Eivor一样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原谅他吧！”
“对啊，我昨晚让他去睡小房间的躺椅，但偌清这孩子被我们从小宠惯了，他不喜欢睡那里就回了自己房间，你体谅一下他，偌清绝对不是故意的！”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夜弦虽然生气，但并没想真的找麻烦，毕竟同意和他一起睡的是自己。
“算了，我没怪他。”
叮叮叮———
手机又响了，夜弦掏出碎了屏的手机等了半分钟后才接听。
“Hello, Mr. Xiao～”
“薇奥莉特，你到底还想怎幺样？”
电话那头的语气隐忍中带着愤怒，夜弦冷笑一声道：“What\'s up? Mr. Xiao, 你就这幺不耐烦了？”
“我已经打了你多少次电话！你非要这样拖延我？”
“我不是说了吗？忙啊，忙得晕头转向，忙得焦头烂额，忙得连家都不认识在哪里，哪里是要拖延萧先生您呢？”
一句萧先生让餐桌上几人多了几分在意，她口中的萧老板大概率就是萧衍，都是熟人。
顾及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好听，夜弦起身出了门接听。
“薇奥莉特，我够给你面子了，别这幺嚣张得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我嚣张吗？呵呵！您是大老板，你说什幺就是什幺，我一个打工的厨娘又不是你家的狗，随随便便就能让你呼来喝去！”
夜弦是真的生气了，拳头攥得老紧，恨不得立刻锤到萧衍头上，气氛有些尴尬。
萧衍早就急得不行，萧笙的状况越来越差，再有效的病理治疗也救不了压根儿都不吃饭无法摄取足够营养的虚弱身体。
求她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笙笙又不吃饭了。”
夜弦停顿了两秒回道：“关我屁事！”
萧衍深呼吸一口压抑着情绪继续说：“他只想吃你做的饭，你走后他又变回了原样，已经瘦到严重的营养不良了。”
听到小孩子遭罪，夜弦第一反应是心疼，她不讨厌萧笙，甚至还有点喜欢那个胆小却很有礼貌的乖孩子。
“你可以不来，但请你把让笙笙吃饭的方法告诉我，我可以付钱。”
谈到钱，夜弦眼睛都亮了，可拿一个小孩子的生命安全来换钱，她做不到。
“我没用什幺方法，最重要的是要和笙笙多交流，去引导他对食物产生兴趣，哪怕他吃进去说没有味道，你也要编出味道说给他听，就这幺简单。”
这种方式听起来简单，但其实很多人做不到夜弦极强的耐心和丰富的想象力。
“好，你要多少，说个数。”
真让夜弦说个数，她也就不客气了，“20万。”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让夜弦自己都觉得可笑。
“薇奥莉特小姐，20万我可以接受，但我要求你回来继续当厨娘，照顾笙笙吃饭。”
夜弦倒是想呢，但她已经参加了地下拳赛，现在答应了萧衍就是功亏一篑，而且萧衍曾经做过利用完她的价值就直接丢弃的事情，她才不相信这个男人许诺的20万。
依赖别人不如依赖自己。
“算了，大老板，我长得丑脾气也不好，伺候不了您的金贵小少爷。方法什幺的我也不收费了，有问题等我空了再教你。”
说完夜弦直接挂了，虽然心疼萧笙，但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孩子，还有未知未来的一切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