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安的面前站着胡子花白的伯管家。谯知微听见伯管家对伯安说:“老爷让我给公子选些品貌端庄的女儿家……这是个好前程,知微是个拔尖儿的孩子,我也疼爱她,不如便也把她的名字添进这名单里?”
伯管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然而伯安却好似漠不关心。谯知微听见他淡漠的声线响起:“父亲只管办好老爷交给您的差事便好,过问我做什幺。”
“你这孩子……”伯管家小声嘀咕了一句,叹了一口气道,“我当然是希望知微有个好将来的,只是你……若你不愿意,我也可把她留在这边,不送去公子那儿。”
谯知微好似听见伯安笑了一下,然这笑意是极清浅的,因为伯安的声音依旧是透着丝微渺的冷气,恰似碧火冷枯根。
而后便听见伯安说:“父亲这话说得古怪,我有什幺不愿意的?”
谯知微一颗心说不出是什幺滋味,半边身子都好像坠入泥沼,淤泥把她往下面拖,她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手心里那枚抵价券要被她捏碎了去。
伯安忽地偏过了头,朝着幽暗处的谯知微温润一笑:“不如问问知微自己愿不愿意?若能得公子青眼,必能前途无量。”
伯管家这才发现了垂眸站在角落里的谯知微,他一下下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咿呀呀地叫着:“知微什幺时候来的?怎幺也不吭一声,不过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伯管家将给谢玉挑通房的事情告诉了她。末了,他补充了一句:“这事儿也不一定能成,最后还是得看公子的意思……不过机会难得,我就想着将这最后一个名额留给你。”
伯安嘴角的笑意不减,依旧摆弄着手里的算盘,他倒不是像在算账,指尖轻拢慢拈,倒像是在拨弄件乐器,极是闲情逸致。
可他们分明在谈论她的终身大事。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似乎可以非常轻率地决定,反正浮萍无根,飘向哪里都由引水的人说了算。
谯知微一时没有接伯管家的话。她神情郁郁地站在原地,嘴唇嗫嚅了几下,忽而擡起头,对着伯安说:“伯安哥哥,我是来将这枚抵价券还与你的,这是你极珍贵的收藏,我不能再随便收下。”
谯知微摊开了手,她玉雪的掌心里躺了一枚皱巴巴的抵价券。
伯安的视线在她微红的眼眶上扫了一圈,他神色倦懒,启唇道:“我说过了,给你了就是你的,不喜欢扔了便是,反正我这里多得是,也不是什幺珍贵的东西,需要时时捧在手心。”
谯知微彻底沉默了。
伯管家没有注意到谯知微明显不对的情绪,见她垂着头,只当她为着谢玉这事害羞呢。
伯安的反应也很正常,他神色自若,只是带了一份倦怠。伯管家忽又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伯安或许对知微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
于是伯管家又问了一遍:“知微考虑一下呗,这种事情有什幺害臊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父亲说的对……”伯安又露出一贯的温柔笑容,缓缓道,“知微须得好好斟酌一番,若能做了公子的身边人,往后不仅珠围翠绕,我和父亲亦能沾你两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