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密集,空气潮湿。
男生背对着沈朝雨坐着,弓起的背脊撑开薄薄的半湿着的白T,像是一弯拉满的弓箭,年轻又具有力量感,每一寸藏在衣料下的肌肤都充满少年人的侵略性。
沈朝雨仿佛被这粘稠的雨固定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静静地看着男生转过身来。
他缓慢地脱去了半湿的上衣,露出少年人漂亮的身躯,两道人鱼线蜿蜒进裤腰里。
一具年轻又蓬勃的身体。
荒诞又怪异的是沈朝雨怎幺也看不清男生的面容。明明他人就在眼前,可是面容却是一片模糊的,如同被这不停歇的雨冲刷过。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生不停地挨近自己,直到少年人压抑又克制的呼吸袭上她的面颊。对方的气息灼热又潮湿,纠缠着她的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温热的手指穿梭进她的发间,有点强势却又生涩地施力,贴上了她的唇。
带着雨水的一个吻。
冰凉的,湿润的,而又小心翼翼的。
沈朝雨感觉自己那点稀薄的氧气都在殆尽,仿佛一尾搁浅的鱼在男生的唇齿下慢慢窒息,嗓子里的声音也破碎在这绵长的吻里。
潮湿,粘腻,灼热又窒息。
而她的另一只手被带着去探索更加炽热,坚硬又未知的地带。
唇齿、面颊以及掌心都在高温中燃烧融化殆尽。
终于,她受不住地按在了男生正托着她面颊的一只手,推着他的腕骨。
少年人的手腕很硬,力气很大,沈朝雨费了好大劲才推开了,眼前一闪而过的是男生手腕内侧一点如墨似的痣。
雨水飞溅。
顷刻间,沈朝雨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冰冷了下来。恍惚间,她擡起眼,好像看见了男生的眼眸。
一双内敛又熟悉的眼睛,睫毛似乎还残留着湿漉漉的雨水。
……
沈朝雨从一片潮湿的梦里惊醒,书桌一旁还摊着一面英语习题。
窗外是连绵的雨,雨声一下一下,嘈杂得不行,和沈朝雨梦里那场雨如出一辙。
反常。
沈朝雨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带着青春期不安的躁动又羞耻感拉满的梦。她甚至都没有早恋过,就已经梦到和一个男生接吻了。
她深呼吸,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控制自己不要回想这荒唐的梦,终于压下那点燥意,继续写着自己还剩一半的英语作业。
也不是心理原因还是什幺的,沈朝雨觉得这篇完形填空格外晦涩,看不懂,选不出,一连几个选项她都是连蒙带猜地填上去。
草草写完这篇完形填空,沈朝雨对了一下答案,大半选项都是错的,空白处全是她红笔订正的痕迹。
那点微妙的燥意又升腾起来,沈朝雨放弃了继续写英语的想法,思绪又再度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混乱的梦境。
有点烦躁。
怎幺说呢,从在公交站看见那个男生的背影开始,沈朝雨就有些心神不宁。
这个事情还要从上周搭公交车那件事说起。沈朝雨在车站遇见了一个男生,甚至连长相都没有看清的男生。
她全程只看见男生的后背,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微妙交接处,不过分宽阔,也不显得过于单薄,很高,占据她的大半个视野。对方由于要赶上公交,身上那件干净的白衬衫兜了些风,就如同一只振翅而飞的白鸽,从她的眼前这幺飞过。
只是这幺一眼,沈朝雨也说不清是一种什幺感觉,就好像从树叶尖上坠落下来的雨滴都放慢了速度,格外具象,她清晰地看见雨滴缓慢下坠的轨迹,带着她的心跳落了地,溅在了一汪平静上,紧接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荡开来,带来的是如同多米诺骨牌倒塌一样持续的影响。
这个影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比如她梦到了这个男生,即便梦中的男生始终看不清脸,但她仍是无比清晰地知道就是他。
再比如,她还擅作主张梦到了男生手腕上的一点痣。
沈朝雨握着笔的指节无意识地蜷缩,自暴自弃地扔下笔,决定喝些什幺压下从嗓子眼里几乎喷出的燥意。
等沈朝雨打开冰箱,她发现里面连一瓶酸奶都没了。
这几天沈书远去西安出差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大半时间都待在学校里,这家几乎是沈书远出差那天是什幺样的,现在就是什幺样的。
她还记得沈书远出门的时候似乎提过一嘴,家里的酸奶没了,现在还是可怜地维持在前段时间的样子。
沈朝雨微不可查地轻叹,拿了把伞,往楼下的便利店去。
*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哪里都是潮湿粘稠的,伴随着无孔不入的粘腻感。
便利店里,收银台后有一个约莫中年的女人,懒散地窝在椅子里,半垂着眼,埋头刷着着手机,听见沈朝雨推门的声音,头也不擡一下,仍旧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上。
沈朝雨也不在意,转身去了货架处,半弯着腰找着想要口味的酸奶。
“吱—”
又是玻璃门被推动的声音。 似乎又有人进来了。
沈朝雨没回头,指尖摸上了一瓶酸奶,黄桃味的。不知道什幺时候起,她好像格外偏爱这个味道的酸奶。
拿上这瓶酸奶,沈朝雨回头,看见了收银台处站着的一个男生。
几乎瞬间,她的心陡然一跳,瞳孔放大。
男生个字高,背对着沈朝雨站着。沈朝雨看见对方的一头黑发,因为微微低着头,他后颈的骨微凸,撑开白皙的肌肤,而那截后颈肌肤继续延伸进了深蓝的翻领中。
也许是伞没撑好的缘故,他肩膀处还残留雨水的痕迹,还没干,那半湿的布料变得有些透明,若隐若现的是少年人肩颈处带着漂亮又流畅的肌肉线条。
简直和梦境中的少年重叠起来的模样,仿佛撕开了一切虚幻的桎梏,那幺真实又强烈地闯到沈朝雨的眼前。
前不久才梦到对方,现在他就像上天的馈赠一样降临在她的眼前,沈朝雨都不知道该怎幺解释这种巧合。
短短一秒,沈朝雨的心跳快得不行,但是也只有这幺一瞬间。
男生露出的那截深蓝色衣领沈朝雨很熟悉,这是他们明礼高中的校服。想到这里,沈朝雨的心跳稍稍缓了些,理智回了笼。
她拿着那瓶酸奶,站到了那个男生身旁,距离不远不近。在此期间,她的视线始终微垂,保持着落在收银台面上,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视线里,沈朝雨看到男生的手握在一瓶矿泉水的瓶身上,指骨分明,手腕白皙,光洁的手腕内侧有一颗黑痣,像是一滴墨落在了白纸上,醒目得要命。
怦。
和梦中一模一样的位置。
沈朝雨的大脑有一刻是完全空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擡头去看这颗痣的主人。不期然,和对方撞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一时寂静。
男生的眉眼显露,眼眸很黑,眼尾略弯,像是一弯落在湖心的明月,安静又内敛。不过这一刻的湖心似乎并不太平,涟漪层层,一轮月在水面上揉碎开来。
沈朝雨面上平静,实则话已经在嗓子眼上了。
哥哥。
“朝朝。”
他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