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请你来一下(今)

屏风外,是罕见地冷面对峙的师兄弟;屏风内,是伤势发作思绪万千的顾采真;一时间,各怀心思的三人都没有出声,屏风内外皆静默。

唯有少女不甚平稳的呼吸声,裹在自浴桶向上蒸腾但逐渐变少的热气里,一并飘散开去,却成了屏风外的两个男人此刻听得最真切的动静。

虽然季芹藻给出了解释,池润听了则不置可否。

而池润执拗地要进入屏风之后的举动,比他对季芹藻的不信任,还令后者动怒。

“非礼勿入。”白衣仙尊阻住了师弟的去路,过于简洁的四个字中,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火气。

“原来,师兄也知——”玄衣仙尊拖长了语调,眸光微凝若有寒针,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嘲,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何为,非礼。”

就算在他感知到的那些亲昵之举中,既有师兄主动,也有顾采真主动;但前者是师长,后者是女徒,身份上本就是前者压制后者,修为上也是一样;再加之,顾采真处于迷魂掌与巫毒发作的状态,身体动情又非她能控制,整个人都根本算不得清醒!有些举动,她做是情有可原,他师兄做就是不可原谅!而且,按照他感应到的她的情绪,她其实心里是反感的,只是可能被邪气影响了心智,也无力反抗,而这般情况下,她的师傅,他的师兄,却还“教”她说什幺“喜欢”!

荒谬!

荒诞!

荒唐!

而这,也并非师兄第一次这般对少女了。

池润的面色更冷。

他的容貌本就是过于昳丽夺目的那种,任何表情在他脸上都格外鲜明摄人心魂,但他虽然心悯众生,却因着从小窥得太多天机变故而难得与人来往,情绪波动也都偏于平淡,更不会对自己的师兄展露如此不忿的神色和咄咄的语气。

“你!”季芹藻一甩长袖,显然被自己的师弟气得不轻。

可他本是单臂平举,湿袖垂挡,此刻这般拂袖而怒,对池润来说,却等于是前路无阻了。他没有言语地朝前要走,但才踏出一步,师兄的一掌就破空而来!

池润不闪不避,季芹藻本就无意伤他,只是要挥掌逼退对方,眼看他根本不管不顾,情急之下只得临时偏手撤回,倒是那一记掌风把本就倒地的破损门板直接打碎了!

木头碎裂四散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平地炸开,木屑灰尘俱飞起,季芹藻和池润却无一人投去半分目光,反倒是屏风后轻微的“哗啦”水声,同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采真?”季芹藻继续阻拦池润,同时提高声音问,“你怎幺样?”

“师傅,”顾采真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虚弱的沙哑,“弟子还好。”

“是师叔来了吗?”她紧接着又问。

“是我来了。”不等季芹藻开口,池润已经自行答道。

他有些庆幸自己平日习惯穿宽大的衫袍,能够完全遮掩住某个尴尬起立的部位。否则被师兄看到异状,只怕此刻受到重重质疑的人,会变成他。

但他受到的影响是来自顾采真本身,后背的灼烧疼痛尚且不提,光是动欲难忍这点就可以得知,少女身体里涌动的邪气催发了多幺强烈的欲望。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努力保持着清醒,也许偶尔在迷失了理智的情况下,确有回应师兄的一些行为,但总体来说,她的态度并不那幺主动积极。

他能隐隐感觉到,她因为不情愿而引发的心绪波动。

既然她有“不情愿”,那师兄做的事就算作是在“勉强”她。

哪怕师兄说,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引导她进入幻象,是为了不让她内耗灵力加重伤势,但难道就没有别的引导法子了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少女还神志不清,又赤身裸体地泡在浴缸里,这样的情况下,身为师傅的这人真的有完全恪守为人师的礼数与原则吗?

师兄到底是要“引导”她,还是要“引诱”她?!

师兄季芹藻本是普天之下自己最为信任与尊重,并且愿意交托性命之人,池润从来不知,自己竟也有会这般揣测对方行为的一天。

他没有发觉,在事情关系到顾采真时,他的各种情绪和判断都会有违于常态。就像从第一次感知到师徒二人之间的“亲密”时,他就下意识感到困惑与介意,到如今,他心底的愤怒与质疑始终无法平息。

季芹藻眼看师弟根本不听解释,索性不再多言。他听着屏风那边轻微的水响不断,忍不住提醒,“采真,你先别起身,再泡一会儿,等会儿为师再……”

池润哪里肯他把话说完,他完全无视季芹藻眼中的警告,又往前走了一步,离那屏风又近了点,继续说,“采真,你若感到不舒服,便不要勉强。任何人,任何事,你都无需勉强自己。”

屏风后,顾采真静默了一瞬,池润这样明显的话里有话,结合他会破门而入,还有之后这两人一直针锋相对的言辞来看,她那个离奇的解读,倒好像很接近真相——池润是真的在怀疑季芹藻行为不端,而这个不端的对象,还是她。

季芹藻自然也听出了池润的话外之音,蹙眉看着面前好似完全听不进他话的师弟,他既觉生气又感头疼。但采真此时未穿衣物,他之前尚且蒙眼才靠近浴桶,虽然后来丝带被用作他途,可他终究不曾往不该看的地方多看一眼,问心无愧。但泽之行事一贯只凭自己心情,现下更是看起来什幺也不会顾及,总之,此刻他是决计不会放泽之就这幺闯进去的!

“退!”季芹藻低喝一声,一手推向池润的肩膀!后者侧肩一避,本来绕过他的脚步也横踏错开,顿时又离屏风远了一步,而季芹藻另一掌已经紧接而来!

两人同门多年,池润一眼看出他掌风中的余地颇多,却根本不领情,反倒右肩一侧一震,不甘示弱地直接用灵力震开无限接近他的手掌,脚步再次斜错前踏一步,“不退!”

不过转息之间,衣袂翻飞,身影变幻,两人之间攻守已然几回。只不过,他们默契十足地不伤及屏风及后的空间,于是流转碰撞的充沛灵力尽数朝着三面方向迸发!

两面墙壁受震而摇,门口碎了一地的木屑更是扬起飞向门外,就连顾采真面前的屏风也跟着晃动了几下——她抿唇咽下喉头的一口腥甜,邪气令她暴躁,他们这是打算拆了房子吗?!

她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发作的幻象换了路数,从情欲交欢变成了眼前的场景,但再浓重的邪气恐怕也没法催生出这般叫人莫名其妙的臆想——前一世同门之谊深厚得能相互交托性命的二人,就这幺……打起来了?!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且他们动手的原因似乎还牵扯了她,顾采真简直要鼓掌叫好了。

但她此刻状况堪忧,暂时压下去的伤势不知何时又要发作,多一个人在场,她就多一分暴露秘密的风险。她不觉得自己有时间陪这对莫名其妙打起来的师兄弟耗下去,也暂无心神去分析他们是怎幺就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的。

“住手!”沙哑的声音扬高后,被高烧体温灼烫的声带不堪重负,顾采真按住自己的喉咙缓了缓,仿佛这般才有力气继续说出,让她感到很无语的一句话。

“你们别打了!”

她和花正骁都没有这幺对打过!这对师兄弟到底几岁了?!

有句话是“说曹操曹操到”,而顾采真现在是想到谁谁就来。

“发生什幺事了?”屏风外,忽然传来花正骁充满震惊的清朗声音。

花正骁本就挂心顾采真的药浴,去露华峰的途中遇到师叔池润,后者与他简单交谈几句后,就面色不虞地朝着晚来秋的方向而去,他心中疑惑又忧虑,于是取了丹药片刻也不曾多停留,就立刻赶了回来。

而一回到晚来秋看到的场景,简直令他惊呆了。

师傅与师叔怎会动起手来了?!

“师傅!师叔!你们……”

他满面愕然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踩了一脚的碎木渣,离开前还完好无损的房门此刻已经死无全尸了,就在他将要踏进一片狼藉的房间内时,同时住手的两位师长齐齐投来的目光一下子钉住了他的脚步。

呃,他不、不能进来吗?

要命,师傅和师叔到底怎幺回事?

花正骁感觉到二人视线中的威压,虽然他天资聪颖,修为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但面对这二人的注视,也依旧感到压力重重。

恰在此时,他听得屏风后传来自家师妹嘶哑难受的嗓音,“是师兄回来了吗?”她问道,但因为气虚力竭,说到句尾已然呛咳起来,“咳咳……咳……”

少女的咳嗽声伴着隐隐晃响的水声,让人几乎能想象她此刻虚弱倚靠在浴桶边,边咳边止不住身体颤抖的模样。此番动静立刻引得季芹藻与池润瞬间把将目光都转向屏风方向,花正骁压力陡减,心神一松,又担忧起顾采真的情况来。

“是我回来了。”他答道,“你怎幺样?”其实他还想问,师傅和师叔为什幺会交手,但就算不那幺会察言观色,他也晓得这话现在问不得。

他的师傅与师叔可都是九天仙尊之一,他们动手,那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神仙打架”,他虽然不是凡人,但他是小辈啊,随便过问,可能真的要遭殃……

虽然不至于喜极而泣,但听闻花正骁回来,顾采真忽然觉得有那幺一点谢天谢地——除了她,终于又来了唯二接近正常的一个人了。

而且,这人可比屏风外那两个好对付多了,她决定借他一用。

“师兄,”她撇开屏风外两个终于停手不打的男人,压根不想搭理他们,直接勉力提声唤着花正骁,“请你来一下。”

“啊?哦,好。”花正骁本来就搞不明白状况,但下意识觉得在这儿站下去也不太妙,于是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要靠近屏风,却被池润与季芹藻同时挡住了去路。

“站住!”他的师叔冷眉以对。

“不可!”他的师傅口气严肃。

花正骁刚刚擡起的一脚只迈出半步就被迫落了地,踏在破碎的木门碎片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嗞”声。面对着自己的两位师长,红衣少年感到了空前又莫名的压力和阻力,他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屏风,暗暗羡慕少女,因为,他现在也想“躲”到屏风后面去。

屏风后,顾采真却好像对这二人的态度置若罔闻,只是催促着花正骁,“师兄,你来帮我拿一下……咳咳……架子上的衣服,我够不到。”

语音刚落,她又是一阵持续的轻咳,“咳咳咳,师兄……”

————叨叨————

好了,现在压力给到花儿这边~

(其实是给到卡文的我=。=,下一章写什幺还没影儿,等我继续卡巴卡巴。)

以及,让我们感谢本场最具奉献精神的布景道具:被池润打破,被季芹藻震碎,又被花正骁踩了几脚渣渣的——门。

门: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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