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半岛饭店附近的两条主路路况不佳，部分低洼路段已产生大规模堵塞……有目击者称曾有一女子掉入施工井，碍于目前的雨况，下井救助工作一再推迟……”

新闻不断重复播放，前台小温的脸煞白煞白，她刚一听到“掉入施工井”这几个字便六神无主，直接冲进鲁冰的会议室，直至现在，她还是浑身冰冷，连手都毫无血色。

鲁冰看起来依旧镇定，但他握紧的拳头不住的颤抖出卖了他。

“再给花花打电话。”他说。

小温拿出手机，又一次拨出已经不知拨打了多少次的号码。

嘟嘟嘟嘟嘟……

她的声音带上哭腔：“还是没人接。”

鲁冰如同被泡在冰冷的积水中，被行人千踩万踏。

沈浪的脸如铁板阴沉，王可盈联系上了，她没有收到戒指，没有等到鲁花花。

他的心不断往下坠，现在已经距离鲁花花出发四个多小时了，他等不及了。

“我去找花花。”他拿出车钥匙要往外走。

鲁冰拉住他的胳膊：“你现在去也无济于事，那里没法走车。”

“那我就把车停在能停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找。”

沈浪的话击中了鲁冰的末梢神经，他的手无力垂下来：“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这。”沈浪说，“如果花花回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沈浪连伞也不撑跑向停车场。

小温在背后喊：“沈总，伞！”

鲁冰伸手拦下，这种天气，伞又有什幺用。

果不其然，沈浪的车走到半路已经无法往前走了，前面的积水太深，车子进去肯定无法再出来。他打量一番，能停的地方基本都被占满了。

倏忽，他注意到在旁边公园的山坡上，停了一辆黑色越野，旁边似乎还有空地。

他开过去。

黑色越野体积大，停在山坡顶，山坡朝外这一面是一些花花绿绿的装饰品，被黑色越野挡住的里面空间不仔细端量，根本看不出来。

沈浪庆幸。

停好车，他把手机用防水袋装起来放在贴胸膛的兜里，又披了件车里的运动外套，拉开车门，风夹着雨呼啸而来。

“哥们！”旁边的越野车主摇下车窗，喊沈浪，“现在雨太大了，你还是在车上呆着安全。”

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睁不开眼，沈浪用手捋一把脸上的水，才能看清说话人的脸。

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粗旷男人。

“谢谢。”沈浪喊，“但我必须得去找人。”

对方见沈浪去意已决，不再阻拦：“行，你路上小心点。”

沈浪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握着一只小巧的手电，手电在连成片的漆黑大雨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往半岛饭店走的两条大路，原本是车水马龙，此刻却变成灾难现场，路上积满了水，在低洼地段，水已经没过小一半车门。

“花花！”沈浪扯着嗓子喊，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他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他浑身湿透，运动外套也经不住这样大的雨，变成薄薄的一层紧紧贴在身上。

沈浪在积水中行走缓慢，绕完一条路，他的脚已经毫无知觉。

偶尔有好心的车主敲打玻璃，呼唤沈浪别再走了，沈浪摇手，继续往前走。

这条路没找到，再找另一条。

另一条路要绕远，沈浪冷的发抖，还是咬紧牙关走。这条商业街地势更高，积水没有那幺严重。

小店居多，沈浪每走两步都要停下来站在店门口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扎马尾的女孩子。

有人愿意隔着店门回答沈浪，有的直接摆手拒绝。

沈浪不放弃，一个个挨着问：“你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子幺？”

快要到街头的时候，沈浪被冻的手一抖，手电掉进水里，“咕咚”一声。

他暴躁地在水里踢了一脚，还是弯下腰摸索。

“沈浪！”

倏尔，沈浪听到一道模糊的声音。

他不确定，猛得擡起头，四处寻找。

隔着雨帘，他看到他苦苦相寻的那个人。

“沈浪！我在这！”在对面的小店里，她正使劲拍打着店门玻璃，喊叫着他的名字。

这一刻，沈浪的心底如四海奔腾，滚烫不息。

神啊，我曾怀疑过你是否存在，但今日之后，我将成为你最忠实的守护者。谢谢你，让这个人平安无虞。

尽管这是自私的，可我仍愿一切灾难避开她。

沈浪一步一步挪过去，直到沈浪走到门前，店主才拉开门。

他迅速迈进来，店主立马关上门，还是有不少的水涌进来。

鲁花花扑上来，沈浪的腿没了力气，被她撞得倚靠着玻璃，满怀安定。

*

外面的雨势变小，店里温暖明亮。沈浪身上披着店主婆婆给他的毯子，手里握着鲁花花手。

她几次要抽出来，都被他制止。他怕极了，好像一松开她又不见了。

打电话通知了鲁冰，沈浪才有心情听她说话。

“我走到半路遇见下雨就想着到这躲一下，没想到雨会下这幺大。”

“你的手机呢？”

“啊，我的手机在跑进到门口时掉进下水道了。”鲁花花懊恼，“你和哥哥联系不上我，是不是特别担心？”

是啊，担心得要死了。沈浪想说。

但他什幺都没说，只是低下了头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鲁花花愣住。

店主婆婆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给小伙子灌个汤婆子暖和暖和。”她说完便走开了。

店主婆婆一走开，鲁花花才开口：“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

她既爱又怕沈浪展露出脆弱，她的心又酸又疼。

沈浪攥住她的双手让她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的眼神湿润仿佛能洇出水滴。

“怎幺了？”鲁花花忐忑不安道。

“花花。”他的嗓子沙哑，在雨中他喊过无数声这个名字，都没有此刻动容。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他问。

轻轻飘飘的几个字，温柔缱绻又彰显霸道，像棉花糖般柔软又如磐石般坚定，迎面撞来，把鲁花花撞的头晕目眩。

她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沈浪还看着她，鲁花花的心上下窜动。

紧张不安，狭路相逢，气球爆炸，原地升空……

她的脑子突然浮出一连串无法解释的词。

“我……”

“烫手的汤婆子来啦～”婆婆嘹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鲁花话脸上满是急迫，她攥紧了沈浪的手指，仿佛怕沈浪跑了：“等等！”

心跳乱了节拍，停一会儿又疯了般地动，天旋地转。

沈浪抑制不住地笑弯了眼，他觉得，自己幸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