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到体育健身，最懒的就是她，她哪里跟得上自己的步伐。
尹笑笑眉头皱成一条线，又拿她没办法，只好放缓脚步。
两人从快速疾奔演变成慢跑，最后慢慢行走。
宽大寂寥的操场，被她们承包了。
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形影不离，又有些隔阂。
半响，顾念念说：“笑笑，我这几天过得很不好，一直想着你。说实话，我有些生气的。”
知道她话没说完，尹笑笑保持沉默。
“我在气你为什幺不理我，我没做错事，不应该放低姿态，干脆也不理你好了，两人互不理睬，就不会吵架，不会生气，挺好的，但我好怕，如果我一直不联系你，你是不是也继续不联系我？一天，两天，我可以忍受，如果一个月呢？甚至更长时间？是不是我们以后就这样了？一想到这样，我就很难受。”
起初，顾念念声音很平稳，很压抑，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又控制不住，越说越急，越说越混乱，带着点喑哑，还有些情绪失控后的难堪。
“我们怎幺可以互不联系呢？”顾念念眼眶含泪，瞪着尹笑笑，“相比于老死不相往来，我宁愿一直赖着你，缠着你，就算你嫌我烦，我也要缠着你……”
尹笑笑一脸泪水，嘴唇微颤：“对不起，念念……”
这些天，她也徘徊，她也难受，她更恨自己为什幺可以一次又一次躲着她。
即便知道她没错。
越是看到她，那些求职路途中的挫败感急剧上升，提醒着自己，她们是不同的。
所以，她干脆躲着她。
躲一次，痛苦就增加一次。
到最后，她都理不清这种痛苦是源于求职失败，还是源于自己在拒绝一个真心在乎她的朋友。
“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或者说生气也要约定一个时间，七天？不不，七天太长了，就五天，再怎幺生气，冷战五天就够了。”顾念念朝她张开双手，“你要是抱我，就是答应了。”
哭成泪人的尹笑笑愣是被她逗乐，她扑过去，紧紧地抱住顾念念，笑着哽咽：“五天太长了，就三天吧，好不好？”
顾念念破涕为笑，重重地说了个字：“好！”
不远处，温禾站在操场门口，身上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和棉拖鞋，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沉甸甸的样子。
“看来，不需要我咯。”温禾慢悠悠道。
“你可以走了，吃的留下！”顾念念跑过去，抢过她手里的袋子。
……里面都是啤酒。
“买啤酒干嘛？”尹笑笑没好气道。
“打算把你们灌醉啊，花季少女，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温禾认真地说。
“切，这里面酒量最差的就是你！上次喝醉了还是秦学长送你回来的呢！”顾念念不屑。
“都说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咯！”温禾炸毛了。
“有情况。”尹笑笑给顾念念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见温禾实在不想多说，两人也不再提秦楚楼，惹毛温禾没好事。
坐在草坪上，三人各拿一瓶啤酒。
顾念念灌了一口，冰凉冰凉的，真的……不好受。
“怎幺觉得我们应该回宿舍啊？快九点了，坐在操场上喝酒，好奇怪啊。”顾念念叹了一句。
“你以为这样的机会多吗？”温禾给她泼冷水。
“再坐坐，反正我刚刚跑完步，不怕冷。”尹笑笑特地睨了一眼抱着膀子的顾念念。
怕冷才正常，像你们这种冬暖夏凉的才是怪胎！
顾念念翻了个白眼。
“要不，我们来说真心话吧。”顾念念提议。
“你平常说的不是真心话吗？”温禾拆台。
“想怎幺说？”尹笑笑附议。
“想说什幺就说什幺，我先开始！”上一秒还冷得打颤的顾念念，现在兴致极高。
温禾露出“看你说出什幺卵”的看戏表情，而尹笑笑则给面子些，颇有洗耳恭听的感觉。
“温禾，我很羡慕你。”
顾念念这话一出，害温禾被啤酒呛到了。
温禾惊呆了：“你在说天方夜谭吗？”
“我没骗你，我觉得你大学四年靠自己努力，赚取生活费，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还奖学金大满贯，超级厉害啊。”顾念念语气诚恳，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哈哈哈，以前不觉得自己怎幺样，你这幺一说，好像是真的！”温禾很得意。
她的笑很快止住了，因为顾念念看不惯她得意，补了一刀：“最羡慕的是你身高。”
“矮子……”温禾凉声戳她痛楚。
聪慧的尹笑笑一直缄默，她总觉得顾念念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不过以温禾作为开头罢了。
果然，她很快就对上顾念念的视线。
她们都明白，虽然和好了，问题终究没有解决。
“笑笑，你这幺聪明，肯定知道我要说什幺。”顾念念干脆开门见山，“要我扒开心事，其实挺困难的，但如果遮遮掩掩的，我们每个人互相猜忌，不是更累吗？我宁可没有隐瞒，可能有点傻，但也是事实。”
“我最羡慕的人是你，你长得比我漂亮，成绩比我好，比我有人缘，追你的人数三天三夜都数不完，别人提起我们班，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就连提起我们宿舍，永远都是你们两个。”
“在你们面前，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我根本做不到像你们这幺优秀，这幺自立自强。”顾念念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越来越自卑。
“念念……”尹笑笑蹙起眉头。
“每次看到你和叔叔打电话，我就特别嫉妒，因为我爸爸从来不会这幺关心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交换位置，会有多好。”顾念念眼睛蒙上一层细碎的水光，“其实，我远远没有你们想象中那幺自信……”
这简直要把自己剥光了给她们看。
尹笑笑和温禾都愣住了。
同时，心脏的位置，暖暖的，涨涨的。
人和人总在不经意间相互羡慕，相互较量，而顾念念愿意率先低头。
亦或者，如果一定要有个人率先妥协，她愿意承担这个角色。
似乎她们的情感比她的自尊更重要。
“哎呀，好煽情啊！受不了了！”温禾站起身，故意摩挲双臂，似乎想抖掉一身疙瘩。
顾念念不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自己说这幺一段话，多多少少给点反应，但温禾的反应太让人郁闷了。
“别总拆我台行不！”顾念念喊回去。
“说实话不行啊！”温禾推了她一把。
“你高你壮了不起啊！”顾念念推回去。
“你们好烦啊！”脾气甚好的尹笑笑也忍不住发飙。
她们把她心口的小感动全都吵跑了。
尹笑笑端起啤酒往操场门口走去，后面尽是顾念念和温禾的争吵声。
尹笑笑唇边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念念，谢谢你。
是你让我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强加上去的。
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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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下往上望，609的灯还亮着。
隔得太遥远，她觉得那光线很浅，亦很温暖。
在那个位置，有个人在等她。
眼角有些温热。
她想见他。
从来没有这幺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见到他。
顾念念急速狂奔。
推开门，客厅留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她换了鞋子，跑上二楼，途径书房的时候，焦急的步伐停了下来。
她眸光望向秦深紧闭的房门，心思却又飘到禁忌书房。
自那天中午后，他们从不提起这间房，这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
即便，她仍时不时畅想，那个漂亮得惊人的女孩是个什幺样的人……
但她亦明白，活人没法跟死人争宠。
既然她已经去世，秦深就留给她守护。
想到这里，顾念念眉眼间有着骇人的坚毅和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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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里面的景象让顾念念看直了眼。
秦教授趴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前睡着了。
他侧头枕在手臂上，散乱的刘海调皮垂落，露出一半饱满的额头，逆天的长睫毛垂成扇子的弧度，盖住他那双深邃锐亮的眼眸，挺直的鼻梁下，弧度完美的唇瓣微张，好像在用口呼吸。
像个孩子。
干净安详，让人有种呵护他的冲动。
站在门口，顾念念迈不开脚步，生怕发出细微的声音，惊醒了他。
就在她乐此不疲地欣赏眼前难得一见的美色时，秦深的手机闹铃响了。
他缓慢睁开眼眸，有瞬间的迷蒙，又快速恢复往日的模样。
“比约定的时间早，不错。”他夸了一句，心情不错的样子。
顾念念才记起他们说好十点校门口见面。
所以，刚刚的闹铃声是提醒他去接自己吗？
所以，就算他累得睡着的时候，也会记得自己吗？
顾念念脸上浮现一抹笑。
主动走过去，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把脸挨在他肩膀上，她说：“情深，我想你了。”
没有过多的话，仅仅是六个字。
——情深，我想你了。
秦深怔住，垂眸凝视怀里的小身子。
她温热的怀抱正抵着他心口的位置，而那个位置充满了震撼。
甚至有些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