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这个工种,最擅长读空气。季如云一踏进休息室,就察觉到了艾朱和凌霁之间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
季如云还当是和从前一样的小情侣拌嘴,自动进入了和事佬的角色。她先嚷嚷着口渴,指挥凌霁去倒水,又一把拉着艾朱在沙发上坐下,脸上抹开笑,冲着艾朱直道恭喜:“衣锦还乡了这是!可把我高兴坏了!自掏腰包在朋友圈送出两百多张票,等会儿你可得给我报销!”
三年的光阴在季如云这里,仿佛只过了三个小时,她丝滑地衔接了两段光阴,好像两人还是同之前一样,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再加上凌霁,他们仍然是当年那个其乐融融的三人组。
艾朱勉强笑了笑,脸色稍微和缓些了,季如云这一笑一闹,成功把她和凌霁都从那个一触即发的气氛中救了出来。
吵架这件事儿,本来就是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肯先服个软,然后话越说越刻薄,一句一句地撂起来,覆水难收。
当年也是情真意切地爱过,何必要把彼此说得那幺不堪。
季如云觑着艾朱脸色好了些,开始追问她后续的行程安排。凌霁一边挑茶包,一边竖起了耳朵听。
“接下来还有几个大城市要跑,在北京估计还会呆个几天,李导演要会会几个朋友。”
“那你今儿晚上就是有空?”
这个问题艾朱还真不好回答,因为她约了范兰恩,要谈解约的事儿。
正在犹豫间,易晓天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了起来:“范总?”
凌霁手一抖,不可置信地擡头去看艾朱,季如云也神色一震,很快又敛去了异色。
范兰恩笑声爽朗:“怎幺样,晓天?是不是没骗你,就说了这份工作包你满意了!”
休息室内的气氛,霎时间诡异得可怕。
季如云这才注意到,休息室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祝贺花篮,飘带上的署名,全部都是一个“范”字。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季如云有点头疼,感觉回到了三年前和凌霁站在自家门口面面相觑的那一刻。
凌霁重重放下了手里的马克杯,一个箭步朝门外冲去。
门口捧着一大束荔枝玫瑰的,不是范兰恩是谁?他另一只手递给易晓天一个提袋:“拿去!知道你爱吃这个!我后备箱里还有两箱,等会你自个儿扛车上去。”
然后他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凌霁,视线直接越过了他,当作没看见,就要往里走。
“站住!”凌霁的火正没处撒呢。
范兰恩昂起下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顾忌着艾朱在场,没有说什幺过分的话。
凌霁张嘴就要喷,艾朱站了起来,笑盈盈地迎向了范兰恩:“范总来了?解约合同带了吗?”
“什幺解约合同?”季如云紧张了——在艾朱即将腾飞的这个节骨眼儿解约,那不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吗!
艾朱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她当年撂挑子,给季如云带来了不少麻烦,虽然李道安出手帮她解决了债务,但是人情上,还大大欠着季如云呢!
然而一日不解约,自己一日就是范兰恩公司旗下的艺人,许多活动和商务都不方便展开。
范兰恩不愿艾朱为难,忙主动和季如云打招呼:“你也在呀。正好,也不用另外通知你了,过了今晚,左尚贤就不是你手上的艺人了。”
季如云傻了眼,心思一转,又浮起一个笑脸:“那挺好,我们就能纯粹地做朋友了!”
艾朱感激地冲季如云笑了笑:“谢谢你,如云,我都不好意思联系你,这一回来就要解约,当年是我太冲动,坑了你了......”
这时,凌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那我呢?”
范兰恩无语地瞪了一眼凌霁——这小子咋就这幺不依不饶呢?
不等艾朱转过脸来,范兰恩放下花,拉着凌霁就出去了。
易晓天本来坐在门口高高兴兴地撕着大白兔奶糖的包装纸,吧嗒吧嗒地嚼。看到范兰恩拖着凌霁出来,赶紧让出了位置。
凌霁这下回过神来了,哪里肯乖乖让范兰恩拖走,扒着门不愿撒手:“我跟你没什幺话说!”
易晓天刚得了贿赂,屁股歪着呢,她轻轻巧巧地在凌霁的手指上一掰,他踉跄了几步,成功和门框解除了难舍难分的关系。
“......”
凌霁被迫站在了范兰恩面前。
范兰恩本来想点一根烟,掏出打火机却又放了回去,只捻了一根烟夹在指尖,慢条斯理道:“你俩成不了。”
凌霁脸红脖子粗:“呸!你谁啊!要你管!”
范兰恩岿然不动,把玩着那一根烟,一会儿才擡起眼睛笃定道:“用她想要的方式待她,你做不到。”
凌霁本来想拔腿就走,听到这句话却久久没有动作。
“李雨白这小子有点东西,我算是琢磨明白了,从他俩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一直在以她想要的方式对待她。”范兰恩悠悠叹口气,“这一点,我还在练习。”
凌霁想,喔,原来他叫李雨白。
“最近刚好看了点心理学,里面提到,一个人愤怒的表述中最容易暴露他的恐惧点。”范兰恩居然认认真真地拽起了文,“我想你可能很喜欢‘管’她。”
凌霁回想起了演唱会那一夜,李雨白递过来的纸条。
“实际上你恐惧的,是不被她看见。”
凌霁想到了李雨白大大方方地留给他们独立交谈的空间。
这三年的独自等待,到底是为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