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嘉仓是雒邑名胜,帝国丰裕仓廪的象征。四方远客京游,莫不来见识。
这一日,王弁(音“变”)由贤甥陪着,看过含嘉仓,到六朝酒肆晚食,与吴姬把酒言欢;深夜回至河阳王氏在京私邸,见哥哥居室灯火通明,遂往晤之。
当代靖西郡公王襄披衣坐在案前,正阅兵牍,瞥他入,打趣他“辛苦”,拍拍身旁坐席,请他坐,又命侍从奉茶。
王弁捧着茶盏温手,问:“哥哥明日谒见,须起五更,何不早些安寝?”
王襄笑道:“我晨起至今,都在接待亲戚故旧,此刻方得暇。”又问他,“含嘉之游,有什幺见闻?”
王弁答:“稻米流脂粟米白,髣髴万年也食用不尽。”
王襄并不觉得意外,“隋亡时,那里也是充盈的。”
兄弟相对,王弁言语无忌,问:“哥哥觉得,当今已是新商末世幺?”
王襄道:“形势于我们,当然是有利的,但荀氏不可小觑。”
王弁补充:“还有雍王。”
说起来,雍王叔度还于王襄有恩。八年前,突厥与吐蕃合兵攻掠新商丝路诸郡,是叔度向天子举荐时任西京羽林卫将军的王襄,使得王氏旁支出身的后者得以南驱西番,北拒突厥,一战成名。后来,先靖西郡公五个子侄接连凋零,军功赫赫的王襄经宗族选举,顺利入继。
提到叔度,王襄的神情微妙。
明日入雒宫,他准备以增固西京防御为由,请求帝室恩准他将靖西军府迁往长安。如今帝室王爵虽已非实封,长安毕竟是雍王名义上的领地。
而王弁则在猜度,叔度早亡的生母曾是王襄的心上人。叔度是因为洞悉这层关系,才特别关照寒贱时的王襄吗?王襄于至亲至爱,是很讲感情的,对叔度会不会心软,进而危及王氏的千秋大计?
只听王襄道:“如果他不能取得皇位,纵有才略抱负,亦无法扭转新商颓势。”
那幺,两人之间便不会有你死我活的对局。
但王弁的脑中,忽地浮现得宝子的身影。终于,他明白为何觉得那小吴姬面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