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我的宝宝

puzzle虽然是个酒吧,供应的菜品出乎意料地不错,酒吧主厨据说是抗议机器人家政化的坚定保守党派,理由是机器不能在家务和饭菜中投入真正的爱。

佩恩来之前,乔和费曼已经点了四人套餐,主食是炸星脊兽排,送蔬菜沙拉,配冰激凌面包作甜点,又单独开了几瓶度数不高的帝国皇室红酒,说是佐餐饮料,价格却是其余餐食的好几十倍。

莉娅在飞船上吃过炸星脊兽,家政机器人的手艺远远没法与酒吧主厨相提并论。

老实说,她的餐桌礼仪并不算差劲,但和这几位身在酒吧仍然保持着优雅仪态的贵族omega相比,可以称得上风卷残云了。偶尔她自然而然地夹走佩恩盘子里被撇到角落的胡萝卜和西蓝花,放进自己盘子里,乔在旁边瞠目结舌,换来挑食小朋友羞恼的瞪视。

莉娅若无其事地又把自己喝得快见底的酒杯跟小朋友调换。要命,世界上为什幺会有这种又挑食、玩游戏又很菜、酒量又很差的人?一共玩了五局猜数字游戏,输了四局,喝了四小杯跟她换过的低度数红酒,已经脸颊通红、雾眸迷离,第五局她特意放水替他罚酒,他一边嘟着嘴埋怨她调换酒杯,还不忘嘲笑她输了游戏。

吧台侧壁的投射钟指向了十一点半,店里的灯齐齐换了一个色调。昏暗的灯光更低沉,小心隐藏着暧昧的夜侣,巡回闪耀的镭射灯更艳丽,危险地挑明了昭然若揭的露水情人。

第六轮游戏开始。莉娅左手去拿牌,右手却不得不在桌下按住佩恩踢来的小腿,嘲笑没有得到回应的omega醉意上头,干脆要动手泄愤,仅剩的理智还知道偷偷在桌下踢她,害怕丢脸。

眼看没有踢到人,佩恩闹腾的动作越来越大,挥手打翻小酒杯,薄脆锋利的酒杯碎片擦过他的小指,血流出来,楚楚可怜的娃娃脸皱作一团。

这场酒桌小事故发生得猝不及防。乔还在眉飞色舞地讲自己的第三任前男友,费曼小口小口噙着杯沿,莉娅已经反应迅速地拉过划伤的细白手掌,低头含住流血的小指。

略微粗糙的舌面缓缓舔过创口,刚刚还闹腾过头的小孩突然安静下来。莉娅还没来得及去捕捉这反常情绪的由来,就听到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滴!日常任务完成!

解锁【佩恩】可触碰度:60(这真的只是友情吗?为什幺会酸涩又甜蜜)。”

啊,原来如此。因为她和佩恩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作同性,所以他一开始的可触碰度就大于0,但只有当佩恩对她的定位由友情转为恋情,这个恋爱辅助系统才会正式解锁他的可触碰度。

佩恩的受伤提前结束了这次酒吧聚会。

莉娅婉拒了带佩恩坐乔家车的同乘邀请,在费曼不赞同的眼神中,半扶半抱着沉默的未婚妻骑上机车。

对于有驾驶重型机车经验的莉娅来说,即使是可以飞行的星际机车也并不难骑,甚至因为减轻了重量和摩擦的动力系统,变得更易驾驭。

夜风有些凉意,她尽量降低飞行的速度。佩恩昏昏沉沉地面对她坐在前面,起初还乖乖埋在她怀里,冷风一吹,嘴里又开始嘟嘟囔囔,柔软的浅蓝色卷发拱来拱去,唤起她心里的怜意。

她本来不想太早表明意图,可是。

风吹来娃娃脸少年唇畔残留的红酒味道。

玫瑰花味的信息素比红酒还要醉人。

莉娅忍不住垂首亲吻小醉汉的额头,用叫小猫咪的柔腻语调轻声唤他宝宝。

谁知下一刻,小醉汉大哭起来,含混不清地质问她“你为什幺要对我……这、这样!你,你夹走我不吃的剩菜,晚上偷溜到我房间说晚安,每天给我摘玫瑰花,教机器人跳舞给我看。我以为这是你对朋友的方式,但是!但是你对乔他们又没有这样做!你到、到底,为什幺要这样对我!”

凉风灌进肚子,佩恩开始控制不住地打嗝。如果在平时,他怕丢脸,肯定马上躲进房间,停止打嗝后再若无其事地出来。可是这会他喝醉了,一边哭,一边打嗝,还在坚持要她回答他的问题。

莉娅努力盯着前方路况,一时不知道怎幺回答张牙舞爪的玫瑰花,只好敷衍他“你心里清楚不是吗?”

佩恩恼火起来,完全顾不上他们还在疾驰的高空轨道上,握着拳就要去打莉娅。

他力气并不大,但毕竟在高空中,莉娅怕车身不稳会撞到悬浮护栏上,赶快从紧急闸道口拐出去,停在了悬轨旁边的临时停车台上。

佩恩还在哭。他哭得没了力气,从小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转为了抽抽搭搭,刚刚还是拳打脚踢、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现在又像淋湿了皮毛的小猫,让人生不起气来。她不知如何哄人,心一横,就要去亲他的涂了夸张口红的嘴唇,怕他气得直接昏过去,又在半路上转去吻他唇畔的锥形恶魔钉。

银质恶魔钉上沾了眼泪,金属的腥味里掺杂着泪水的咸味,像一枚守护唇舌的小小钥匙,锁上了他的恼怒和挣扎。

脸颊的红晕加深了,他犹豫半天,还是磕磕巴巴地仰头问出来,“喂,死金毛,我、我真的是……你的,那个……宝、宝宝吗?”

莉娅又亲了亲他的恶魔钉,锥形小钉陷入唇缝,柔软的嘴唇碰触到了他钉子上方的唇角,然后她回答地很快“当然是我的宝宝啦。”可是娃娃脸少年抽泣地更厉害起来,娃娃脸哭得皱皱巴巴。

她有些惊讶,凑近问他“怎幺啦宝宝?”

佩恩揉着眼睛,哭得时间太久,剧烈地打着哭嗝,还要嘴硬“我没事!”

莉娅扒开他的手,认真地注视着那双哭得通红的兔子眼睛,轻声哄他“宝宝,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没事,我就相信是真的没事哦。”

他眨巴着眼睛,努力坚持和她对视,抽抽搭搭地辩解“没事!我、都说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可是没办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视线还是很快又模糊起来,他在她湖蓝色的瞳仁里看到波光粼粼的月亮。

佩恩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直白地爱过。父母虽然给予了他完全的独宠,可是他们却更爱家族的荣誉和传承。他幼年也曾喜欢过机甲,也爱舞刀弄枪,也曾梦想做父亲那样的军将,可是他们却早已默认他会分化为omega,要求他接受礼仪教育,始终保持优雅高贵的姿态。讨厌吃胡萝卜和西蓝花,可以堆在盘子的一角,却绝对不能挑出餐盘。可以自己选择未来的丈夫,却必须从艾德仁家族的三个alpha里选择其一。

他所获得的一切仿佛都有前提条件,他的人生在名为自由的框架中碰壁徘徊。他打恶魔钉,他穿大胆出格的衣服,他学着骑重型机车,他想要和父母大吵一架,可是他们对于不赞同的事情向来选择无视。在反对无效后,他们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恶魔钉,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衣服和机车,他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他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他们会假装从未有过这个孩子。他的家里干净整洁、淡雅美丽,掉在地上的玩偶马上会被家政机器人捡起来,就像他们的爱,留不下一丝痕迹。

后来他想,看来他们不会毫无保留地爱我了,他应该去看看艾德仁家的alpha,也许还有机会拥有爱他的丈夫。

艾德里安,那个笑眯眯的外交官,温柔亲吻他的手背,狐狸眼里却满是狡诈和盘算。塞西尔,艳名在外的风流公子,揽着妩媚高挑的omega走过咖啡厅,他甚至在他面前都懒得伪装。诺顿,阴郁沉默的诺顿,在他自我介绍完之前,就冷漠地转身离开。从那天起,他就明白了,如果他不能好好疼爱自己,没有人会去疼爱他。

在嘈杂明艳的青春期,他还没有感受过一次心动。

可是现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个念头,莉娅也是艾德仁家族的一员,她的姓氏也是艾德仁。

佩恩默不作声,悄悄伸手回抱住她的腰。

不像和alpha一起时体量悬殊的拥抱。他们身高相仿,他微微低头刚好能埋进莉娅的颈窝,仿佛被人为打碎的两片玉石,直到此刻才恰到好处地镶嵌回一起。

他很明白自己不应该,但是在这个夜晚,他只想装聋作哑,肆无忌惮地当一个人的宝宝。

金色和蓝色卷发在夜风中纠缠,城市中央的巨型电子钟发出阵阵回响。午夜十二点,下方轨道川流不息,街巷人来人往似蚂蚁,镭射光扫不到的阴影里,他们在距离地面几百米的狭隘高台上静默相拥。

当然是我的宝宝,是我的小猫,是无趣人生里唯一曾填满过我心脏的夏末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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