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念难以厘清对陆江的复杂感情,一言以蔽之,她很想跟性感老男人继续做爱。花了一整个周末筹谋上床计划,然而之后她就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实习的工作比她想象得还要忙碌,合同里的双休是指一个月双休,弹性上班制意思是随叫随到处理工作。而她几乎等于住在办公大楼却也没见过陆江几面,偶尔他擦肩而过她的工位,也不会吝啬她一个眼神。

工作让她兴致全无,也让她发展出一段和冯乐珍的友谊。

那天她瞥见冯乐珍的电脑桌面,随口问出:“这是杰尼斯那个还没有出道的练习生吗?”

冯乐珍被工作折磨得空洞的眼神瞬间蓄满光芒,她意外:“你认识吗?他很糊的。”

裴景念点点头,咽下一口咖啡说道:“有印象。但是我忘记他的名字了。”

“岩崎大升。”她的国语并没有很标准,听起来像是说“年级大圣”。

好奇怪的名字,裴景念狐疑地重复了一遍。

换来的是冯乐珍爽朗的笑声。

她岔开话题,邀请她一起吃饭。

实习期间她们充当彼此的饭友,但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时的交流却点到为止,人人都固守社交空间里明晃晃的白线。那个Johnnys事务所的清秀男孩却成为了剪断白线的人,冯乐珍主动开启话匣子,让裴景念给她推荐好喝的挂耳,吐槽一嘴律所与劳动法相悖的工作时长。

裴景念也在她的话无不谈里了解了她的情况。

冯乐珍从小在香港长大,在港大法学院读了本科,又继续读JD。她的爸爸是上海人,因此她的国语水平在香港local里算是上乘。

在香港读法学院的学费可以称得上昂贵,冯乐珍家境优渥,读博士期间喜欢上了一位18岁的同校男孩,顺利地与之坠入爱河。她快到可以考虑谈婚论嫁的年纪,而刚成年的男朋友虽然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稳重,可是家境贫寒,靠领奖学金和助学金解决生活费,家住在九龙城区的㓥房。

迎上裴景念疑惑的眼神,冯乐珍解释道:“㓥房就是房中房。”

裴景念点点头,想起她曾经看过的香港建筑摄影作品。

石屎森林里伫立着一片又一片贫民区,彩色的楼宇密布着一扇扇窗户,似无法挣脱的渔网,润色着难以喘气的晦涩生存。

香港的那边,是永不熄灯的维港温柔地抚摸流淌而过的海水,伴随冯乐珍呼吸的是这样繁华的景色。她与男孩的贫富差距被香港触目惊心的城市景观可视化,他们也在努力弥合这条裂缝。

有一次冯乐珍因为一件小事与男友吵架,因此开启冷战。期间冯乐珍回学校拿资料,却远远地偶遇了男友请一位活泼青春的同龄女孩喝奶茶,他悉心地插上吸管,女孩笑眼盈盈地接住,他们并排走向餐厅,宛若一对璧人。

曾经的情话穿过遥远的时光,浮现在冯乐珍眼前。她想起男友满眼真诚地对她说,遇到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可爱类型的女孩子,不知道自己喜欢姐姐。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对他的信任也危如累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只有维港和一方狭窄的㓥房。

彼时远在上海的奶奶突然生病,于是冯乐珍临时决定搬去上海休整数月,暂时抛却港岛这个伤心之地。

裴景念安静地听完,问:“那他知道你来上海了吗?”

冯乐珍摇摇头:“怎幺可能。”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次我们应该真的要分手了吧。”

一顿饭陷入静默。裴景念突然在想,当初她瞒着陆江偷偷报北京的学校再一走了之,他会是什幺感受。

整个团队高强度地连续加班了几日,终于迎来一个大case的终结。冯乐珍和裴景念既做数不清的dirty work,又耗了大量脑细胞查询、翻译资料,除此之外还要回答律师抛出的各类问题。以示犒劳,陆江和一位名叫陈力坚的合伙人今晚请她们吃晚饭。

裴景念修过一门英美法概论的课,老师在课上说牛津法学院的一项考核是完成“吃饭”,所谓吃饭就是学生和一些教授共进晚餐,教授会不断抛出法律问题,学生则要全部回答出来才能顺利毕业。

她在课堂上情不自禁地想象陆江在牛津时是如何应对教授的提问的,是对答如流后绅士优雅地享用晚餐,还是也会有少年人因为出糗而窘迫的模样。思及此,她忍不住在教室里弯起嘴角。

下午收到陈par和陆江请她们吃饭的消息,裴景念和冯乐珍都不由自主地担忧这顿精美的晚餐是不是一场充满法律疑难问题的鸿门宴。

好在她们担心的并没有发生。这只是长辈体恤晚辈的一场亲切饭局。

陈par简单问候她们的实习感受后,又询问了她俩各自的学校生活。陆江还是那样,话很少,安静地在一旁听着。裴景念边回答陈par的关心,边用余光观察陆江,而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盘子里的食物,漠不关心的模样。

她们都放松下来,开始主动开启话题。

冯乐珍问了陆江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他尽责地充当前辈的角色,耐心向冯乐珍解答。

解答完后开口:“之后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挺好的,有问题就要提出来。”

像是在影射全程不敢开口提问的她。

可是裴景念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老师的意味,比起做一个乖乖的学生问他问题,她更想一边叫他陆老师一边抓着他的领带强吻他。

此时她听到冯乐珍的声音响起:“陆par,我想请教你一下,对于罗伊诉韦德案被推翻的事情,您有什幺看法?”

而丝绒的黑色桌布底下,裴景念已经擡起自己的腿,用脚慢慢地按摩陆江的小腿,再不断往上,逼近他的大腿内侧。

陆江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继续面对冯乐珍求知若渴的视线,轻松地说道:“我觉得他们在作死。”

接着解释:“我曾经把美国法的很多先例与理论视若珍宝,虽然这是一个可以说是我们敌对国家的法律文明产物,但是我把这些视作全人类文明的智慧结晶,可惜他们好像要把这些都否决了。不过原旨主义和活宪法的争论确实一直存在,这也没什幺好说的。”

裴景念专注地盯着他讲话,仿佛在虚心求教。而脚上的动作依旧继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专注是想从陆江的神情里窥得一丝裂缝。

“现在大家的主要焦点会在于这个案子被推翻后对不同人群的影响。确实,如果罗伊诉韦德案真的被推翻,最受影响的肯定是生活条件恶劣的贫穷的有色人种女性,她们有堕胎需求的时候可能会选择在家里自行堕胎。这非常危险,这也是自由派最担心的事儿。不过宏观来看,情况或许也没有那幺糟。哈佛法学院有一位法律女权主义理论家,她提到就算联邦最高法院认为堕胎权不合宪,也可以寄希望于把确立堕胎权这个过程还给民主立法程序,以美国女性较高的堕胎需求,就算堕胎权被推翻,美国女性也将为她们的利益不断斗争。”他平缓地说完,嗓音低沉平稳,不见一丝异样。

裴景念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使出浑身解数捉弄,他却不为所动,甚至说完之后也不给她一个眼神。

她烦躁地打算收回腿,脚踝却在后退的瞬间被他的大手捉住,热度附上她的皮肤,他收紧手,捏得她有些发痛,旋即在她痛得皱起眉毛的时候干脆放下。陆江整整衣领,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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