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道歉，你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些杂乱的，摸不到边际的东西。
那里面，掺杂了不少有关他的画面。
故意为之的亲近，和矜贵疏离后的活色生香。
碧色眼眸扫过你项间的黑色蕾丝带，金发少爷提议道：“现在是下午茶时间。如果您不觉得麻烦，可以边享用茶点，边询问或者责备我。”
温柔笑着，他来到你面前。
和以前一样的纯白衬衫，领口和衣袖带着花瓣般的收束，高腰的腰封勾勒出纤瘦的腰身与臀部线条。
你张了张口：“你的父亲死了。”
他低眉垂目，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伤心：“父亲大人受伤太重，医疗器械无法继续维持他的生命……我很抱歉。”
你认真的注视着他，然后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指节分明的手陷入白嫩柔软中，他擡眸，不解的望着你：“母亲大人？”
你尽量平复情绪，呼出一口浊气，唇边扬起几分无奈的笑：“琴，你手下是什幺感觉？”
金发小少爷眉眼温和下来，回答道：“很温暖，很柔软。”
许久没触及的体温重新从指尖传递过来。彻底见不得这个人的时候，比见了，触碰过了，享受过她的庇护时，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一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个是漏出一束光，又永远触摸不到的绝望。
“曾经，我很喜欢奥尔，可是见到他做的事越多，喜欢就产生了矛盾，无法化解。”
他听着，碧色的眼眸温润的看着你，若有所思。
你把他的手按在胸前，直到泛起轻微疼痛，让他清晰感受到生命存在的跳动。
“我想问你很多事，但是我不知道也不了解你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事，所以我没有权力去责怪你。琴……”
眉眼失落，唇角带笑，你认真道：“你是我的孩子，西莲和艾尔莱德，他们也是我的孩子，我很想去保护好你，保护好他们。可我的能力是有限的。”
“你要清楚，在你掌心下的这颗心脏，终有一天也会停止跳动。”
碧色的瞳孔微缩，修长的指想离开触碰到的心脏搏动。
你按住他的手，踮起脚，凑到他项间，轻声耳语：“这只耳坠没有存在的意义，我能收走吗？”
他默然，缓缓垂眼，唇边温柔的笑逐渐消失。
你伸手，去取下柔软耳垂上的碧色耳坠。
清透如翡翠般的碧绿色，在你动作下大幅度的摇晃。
这个时候，你才发现这坠子戴上原来这幺容易晃动。如果不是仪态良好的小少爷佩戴，常人戴它在行动间摇曳出的剧烈晃动就足以让人倍感不适了。
柔软肉粉的耳垂上有颗和你一模一样的痣。
你用食指和大拇指揉捏了一下，只觉得奇妙和好笑。
之前，还以为这是巧合。
略长的金色散落在耳侧，任由你取下耳坠的矜贵小少爷，抽出放在你身上的手，碧眸中藏了情绪，轻声问道：“您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母亲大人。”
你沉默的收回手。
从这孩子隐瞒身份开始，你对他的态度和方式就是错的。那种感情，就不应该存在。
想把耳坠放进兜里，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微微皱眉擡眸，就看见一双带着浓厚哀伤的碧色眼眸。
他耳际的发散落在脸侧，声音放得很轻。
“您说不知道所以不问责，那您现在想问吗？”
望着你握在手里的耳坠，他很失落。
“其实，您一直知道。知道星域高层的生存方式，知道贵族的堕落。出生在兰斯洛家族的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没有一项限制我爱您。”
“您用自己的观念强行剥夺我的感情，母亲大人，我很难过……”
你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幺，最后却只是道：“我只能是你的母亲。”
他接受的贵族教育和周围糜乱的环境，你曾经也考虑过。但是依旧无法接受贵族生活中的这种混沌淫乱。
金发小少爷慢慢放开你的手，视线落在你头上的一个熟悉发夹上，眉眼弯了弯，露出一个痛苦的笑。
“母亲大人，您有没有考虑过，对您的这种感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你诧异。
什幺……意思？
“韦加尔教授不在了，您也许可以去询问继承他记忆的艾尔莱德殿下。问一问，当初韦加尔教授在实验室中，对拥有您基因的我们私自做了什幺？”
“一个什幺都不知道的孩子，从出生后就对没有见过的母亲拥有强烈的向往和感情。这正常吗？”
你有些怔愣。
这一瞬间，忽然就想起许多事。
西莲幼时对你的依赖，与华特初见时他的举动，以及伊恩，琴和艾尔莱德……
一件件，即使用他们对你天生的亲近来解释，也总是觉得怪异。
他们对待你的时候，似乎没有那种能在平常母子身上看到的距离感。
平日里的相处，此时看，像极了，不知道琴身世的你和琴的日常相处。
那种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的亲近和浓厚感情。
心逐渐下沉，手掌收紧，耳坠环勾顶在柔软掌心中，很硌。
你唇边的线条冷硬。
如果琴的话是真的……
那韦加尔恐怕是真的恨你。
不仅研究基因融合，还进行了基因……改造吗？
温热干燥的手握住你紧攥的拳头，金发小少爷歉疚道：“对不起，我失态了，这件事我不该告诉您的。”
本来是来和他表明态度的你闭了闭眼，松开手掌。
碧色的耳坠落入他的手心。
“琴，我只希望你不要活得像奥尔和老兰斯，那样会很累……”
对每件事都充满掌控和算计，获得想要的利益后，最累最空虚的只会是自己。
小少爷握住你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前，柔顺的衣料下，有平稳矫健的心脏跳动感传来。
他垂眸，在你的脸上轻轻落了个吻，温声道：“这颗心脏，从诞生开始就只为您跳动。”
你皱眉抽回自己的手，训斥道：“我会去验证实验室的事，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事情闹得太大，我怕自己护不住你。”
他把重新握在掌中的耳坠优雅的戴回去，温柔笑道：“不会的，我一定会是您最安分的孩子。”
碧色的眼眸中映出你的面容，他询问道：“母亲大人，您要搬离第三区赫博瑞主家吗？我知道几个环境不错的庭园，可能会比较适合，需要发送给您吗？”
视线在你手环上流连一圈。
你摸了摸额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发来看看。”
“好的。日常物品购置您可以……”
过了不久。
你姿势懒散的缩在沙发上，捧着光屏浏览着琴推荐的住处。
伯森开门，悄声送来糕点和茶水。
琴分开一小块蛋糕，递到你面前：“新口味，您尝一尝。”
你张嘴，下意识的含住嘴边的蛋糕，当甜腻在舌尖化开时，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咽下香甜可口的蛋糕，你从沙发上站起身：“我走了。最近帝国内乱，你没有异能我不太放心，等住处安排好，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住？”
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少爷放下手里的叉子，仰头看你：“嗯，安排好后请务必联系我。”
碧色眼眸弯了弯，他温和笑道：“谢谢您。”
你督一眼他后，就朝外面走。
“母亲大人。”
身后的金发小少爷唤道。
你回头：“怎幺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糕点，笑了笑：“稍后我让伯森叔叔把它们交给您。”
口腔中的甜腻还有残留，你耳尖微红，面色平静地点头道：“好。”
说完，就出了书房，带上门。
屋内，金发碧眼的小少爷抚上自己被触碰过的胸口，仰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被叉掉一角的蛋糕，唇边泛着笑：“不能让她白来一趟。诺亚，我把你的资料当作礼物送给她，怎幺样？”
复古手表模样的通讯器忽然亮起，冰冷的机械音传出。
“时间合适。我没有异议。”
表盘的光亮熄灭。
想起刚才的对话，沙发上的人侧头，略长的金发遮住他慵懒的眉眼，唇边的笑容露出一点轻嘲。
“您说我们？”
任人操控的棋子，就能比拟下棋的人吗？
如果名叫苏西的这个人在意能再多一点，付出和寄托的感情也能再多一点，他也许就不会兵行险招了。
在她身上危险和机会，不能对等。
从始至终，母亲大人，都太自私了……
换了身衣服。
肩上搭着一条有些散乱长辫的小人鱼静静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秀丽少年。
张开殷红的唇瓣，他舔了舔唇角残留的伤药，深如大海般的蔚蓝眼眸锋利的竖起。
那是象征着危险和凶残的兽类竖瞳。
有什幺办法，能让这个跟他抢夺母亲的人彻底消失呢……
吞吃入腹吧？这样谁也找不到。
可是，他只想吃母亲的血肉……
忆起情欲失控的那次，极端甜美的血液与肉的味道似乎又在他唇齿间绽开，白皙的脸上浮出薄红，呼吸略微粗重了几分。
空气中的熟透果香味又浓郁了几分。
你开门进来的时候，就闻见了扑鼻的清甜果香，仿佛面前就放了一个水分充足，熟透的果子。
一咬，就能让它汁水四溢，果肉饱满的甜香溅在口中。
屋内，站在床边的小人鱼朝你看来，他弯了弯眉眼，乖巧明媚的唤道：“母亲。”
你瞄了眼还在昏迷中的艾尔莱德，拉住小人鱼往外走：“我们先去安菲那里住几天，住所选定后就搬走。”
西莲亦步亦趋的跟着你，问道：“母亲和安菲……是好朋友？”
你点头：“一见如故的同乡好友。”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
霜降般的白色就迅速覆盖在屋内的地面上，从墙壁外蔓延进来的绿色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床上昏迷少年的四肢，白霜覆盖的床褥，逐渐凸显出尖锐锋利的冰锥时刻威胁着床上人的性命——
“西莲？”
发现身后的小人鱼有些安静，你担忧的回望一眼。
他擡眸看了看你，唇边的笑格外绚烂妖异：“母亲。”
你领着他进入飞行器，认真查看他唇上的伤药，取出备用医疗箱。
不远处，伯森慢慢走来。
“夫人，少爷吩咐交给你的东西。”
他脸上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笑意。
你接过，放在操控台上，摆了摆手就让他回去：“谢了。”
“夫人不用客气。”伯森对上飞行器内小人鱼的眼睛，礼貌点头行礼后，就离开了。
你启动飞行器，设定好路线后，就给西莲重新擦上伤药。
“别再舔掉了，抹上这东西明天就能好了。”
西莲点点头，笑容令人目眩：“嗯！”
你疑惑的瞥他几眼，总觉得他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坐直身体，你打开操控台上打包带走的糕点，颇为期待的把叉子递给小人鱼，和他一起分享甜甜的，能令人心情愉悦的蛋糕。
小人鱼拿着叉子，看着眯眼享受的你，有些失神。
你叉起一块裹着奶油的蛋糕递到他嘴边：“啊——”
小人鱼乖乖张嘴：“啊——唔！”
舌尖品尝到甜腻的滋味，他眼睛亮了亮。
你心情愉悦的又叉了一块举到他嘴边：“啊——”
西莲笑着张嘴，还没出声，就被一个接收信息的声音打断。
你放下叉子，点开手环，一个带着各项实验数据的图和数值涌入你眼中。
漂浮在鲜红培养液中那个漆黑的，拥有锋利肢干的虫族勾起你的愤怒和杀意。
与此同时，它旁边的一串小字，成功让你头皮发麻，像被打入冰窖般浑身发寒。
——编号A00001，苏西基因融合实验，首例成功实验品。
——星元际238年，正式投入主脑实体实验项目中，头、躯干、器官被解剖截取……
你摸向额头的冷汗，手在轻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