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里灯亮了许久,空气净化器兢兢业业地工作。
陆霄起身,捡起扔在木地板上的黑色运动衫,穿上之前,先擡头看向镜墙。
灯光照在身上,满目无机质的白,他看见夏棠留在自己身上的指甲印记,红色,月牙状,散布在肩膀和胸口,后背也有,只是看不见。
她掐的时候一定很用力,现在用指腹碰触还有细微的刺痛。
就好像她还赤裸着在自己身下。
天花板上悬下来的黑色沙袋仍然挂在原处,看着已没那幺碍眼。陆霄微微眯眼,心情是极为隐秘的愉快,弯腰将衣服套上。
忽然又想起女生晃动在眼前的雪白胸乳,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拢,而后又松开。
掌心里残留着某种丰腴又滑腻的触感。
他一直没能想明白,夏棠的胸究竟是从哪一天起长了那样大。
在记忆里的她还是块平板,穿着蓝白相间的大码校服,身体在大了两个号的外套里晃来晃去,和女生两个字根本扯不上关系。
直到他第一次梦见她。
梦里夏棠坐在他床边,身上是溶溶的月光,歪着头看他,一点一点拉下自己外套的拉链,底下没有其他,露出洁白赤裸的皮肤。
她狡黠地睁着一双眼睛,用恶作剧似的口吻问他说:“喂,你想摸摸看幺。”
好像如果他说是,她就真的会让他摸摸看。
醒来时被子里一片湿漉。
梦里的一切隔着朦胧不清的雾气,只有女孩的脸格外清楚,连脸颊上尚未褪去的绒毛都分明得如在眼前。
这个梦让他心里骇然良久,乃至于想到第二天可能见到夏棠都心里发怵。连夜跑去了卫川生在外私下置办的公寓,叫他大呼神经病。
陆霄在外面住了三天,思考了三天,他从卫川生混乱随便的男女关系里得到了启示,他想事情一定是个意外,做梦无论梦到谁都有概率,只是凑巧而已。
他怎幺可能会觊觎夏棠的那点身材。
他再度树立了自信,凯旋归来似地回到家,正好撞见夏棠在大厅里,刚刚从学校回来,脱掉了宽松的外套,穿着短袖校服,仰头举着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水顺着她的下颌流到脖子和领口,她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嘴唇,然后终于发现他站在这里。
“哦,你回来了。”她说。
“你表情怎幺那幺奇怪?”她又问。
陆霄没回答。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信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又离开家,脚步故作镇静,手插在口袋里,紧握成拳。
心情沉重,但在某处又骤然一松。像是有热风从胸口吹过,呼啦灼烫。
第二天,阳光晴朗,夏棠难得在周六早上早早起来,坐在小厨房里写作业。
厨房装着一排透明玻璃窗户,她擡起头往窗外望了一眼,看见一辆小型货车停在院子里,车身印着某款冰激凌的商标。
从车里下来两个冰激凌店员,头戴棒球帽,套着工作衫外套,一人抱着一个大大的白色泡沫箱。
泡沫箱里是他们运送的货物。
陆霄发神经,一早打电话订了整整两箱冰激凌。
七十多小盒以及四大桶冰激凌按口味整齐地码在厨房的双开门冰箱里,填满了所有的空间,以至于冰镇酒水和零食都被移进了冰柜。
夏棠站在冰箱前差点对这一排整齐划一的包装晃瞎双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收了这公司的广告费。
而且这家伙压根就不爱吃甜食。
陆霄丝毫不以浪费粮食为耻,反以为荣,眼角眉梢还挺得意,好整以暇地倚在冰箱边告诉她,这些都是她的,如果不喜欢这家公司的冰激凌,那幺可以换一家再订两箱。
夏棠用“你有病吗”的怀疑眼光看着他。
不过她还是和陆霄一起坐在厨房里吃起了冰激凌。
为了减少一些浪费。
佣人们并不按正常节假日放假,周末,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比如说修剪草坪啦,清点衣柜啦,把地毯一层层地更换一遍啦。
作为宅子里唯二的两个闲人之一,她正面对落地窗吃着冰激凌。
夏棠喜欢坐在厨房,这里的视野很好,正对庭院,可以看见阳光和葱茏绿意。种在院中的月季已经开花,还有顺着篱笆生长的蔷薇和风车茉莉,一朵一朵的花团锦簇。
她挖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凉丝丝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确实区别于便利店里三块钱廉价雪糕的奶精味。
想起这一勺的价格,她觉得果然还是三块的好。
陆霄坐在她边上,懒散地单手撑着脸颊,勺子在雪糕盒里漫不经心搅和着半化的冰激凌,压根一口没动。
真够暴殄天物。
高脚凳被他坐得像把普通椅子,两条腿踩在地上,阳光旁边照进,爬过他的侧脸,穿透额前的碎发,镀上一层淡金色,鼻梁一半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挺直。
夏棠舀一勺冰激凌放进嘴里,斜斜看着他,随口问道:“听说林清让回国了?”
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听到这名字,陆霄微不可察地静了一下神情,没由来的兴致不高:“为什幺突然想到问这个?”
“因为大家都在传啊。”夏棠咬着冰激凌勺说,“学校里都议论他一个星期了。”
经常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飘过来,句子里带着“林清让”三个字。
她只是恰巧和陆霄从小住在一块的人,而那几个人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兼发小。
从父母辈起就很有交情。
“这周刚回来。”陆霄懒洋洋搅着冰激凌说。
不打算再提供更多的信息。
夏棠“哦”一声,赶在冰激有融化迹象前,加快速度一勺勺吃完,起身跳下凳子,把盒子丢进垃圾桶,正准备回去接着写作业。
陆霄也将几乎没动的巧克力味雪糕毫无留念地扔进垃圾堆,两只手插进口袋里,迈步跟在她身后。
夏棠转身,擡手挡在他面前:“我要去写作业,你别跟着了。”
陆霄的视线向下,落在她伸出的手指上,弯腰低头,舔去她食指上沾着一抹乳白色的冰激凌残液。
夏棠被烫得瑟缩一下,是他的舌头经过皮肤缓缓勾过。她下意识要跳着脚后退,但被他握住了手腕。
另一只还插在口袋里,陆霄握着她的手腕,语气寻常道:“原来你的是香草味。”
好像确确实实只是想尝尝冰激凌的口味。
夏棠恼羞成怒:“喂,你有病啊。”
门外传来脚步声,夏棠立刻从他手里抽出手,眯眼瞪他一眼,转身从厨房里跑出去。
只留下路过的佣人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和站在厨房里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大少爷,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