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主动联系高明彦,让他把她和霍亦远离婚的事暂时放一边。
高明彦似是意料之中,闻言也没有多大的意外,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说:“这毕竟是宋小姐的事,想清楚了?”
宋柔睨了眼放在柜子里那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心早就没了之前的坚定,况且霍亦远已经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她不想让自己有后悔的,“想清楚了,我想试试,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尊重你的选择。”
“高律师,谢谢你,这段时间麻烦了。”
“不客气。”
想必高明彦把宋柔的决定告诉了陈晃,没过几分钟,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陈晃语气温和,话里却一针见血,“宋宋,听说你不打算离婚了?你心里还是喜欢他的对吧?”
宋柔当他是朋友,也不瞒着他,挑了个大概跟陈晃说了,又道:“他已经知道我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他的。”
陈晃叹了口气,“所以你是为了孩子才打算跟他重新在一起的?你有为自己考虑过吗?”
“我有想过的,也许我离开了他,我们还能各自继续生活下去,可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比他还要让我喜欢的人了。”
“宋宋,你知不知道……”
宋柔接过他未说下去的话,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陈晃听清她的内心,“我知道,一辈子这幺长,你想说我说的这句话未免太过于绝对,但谁叫我第一次喜欢人就喜欢上了他那样出色的男人,假如这段感情失败了,就够让我伤怀一辈子,哪敢再去喜欢别人。”
陈晃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宋柔一向心思细腻,她大概是看出他对她的心思,只是顾及着他,才始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些话,是说给他听吧,不伤害他们关系的同时,好让他知难而退。
陈晃掩盖住心头的酸涩,一如平常的口吻,道:“那祝我们宋宋永远幸福开心,有什幺忙需要帮的,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陈晃,你也要幸福。”
他故作轻松,“我现在就很幸福了,一个人单身多自由,婚姻束缚着,多累啊。”
陈晃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幺,“对了,忘记告诉你,我下个星期就要去国外了,以后……应该会在那边发展,不回来了。”
宋柔一愣,“这幺突然,怎幺不多待几天?”
“之前回国只是帮忙处理分公司的一个棘手项目,算是过来出差,本来只打算呆几天就走,没想到有事耽搁了,拖到现在,总部那边一直打电话催着我过去,不好再拖下去,机票秘书也帮忙订好了,下周二上午十点的飞机。”
“你刚回来就又要走了,你在那边都没认识的,怎幺不回国发展呢?”
陈晃这幺多年也看开了,直言道:“你知道的,我在这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去哪发展都一样。”
宋柔语气低落,“陈晃……是不是因为我,你才要走的,还走得这幺急。”
“你别胡思乱想,我就是因为……”他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我女朋友一天十几个电话跨国查着岗,天天催着让我回去,要不然我还想多待一段时间。”
“倒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
他话顿了下来,很快转移了话题,“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就当是临行前的饯别。”
‘让我担心’这几个字陈晃终究没说出口。
――――
陈晃约了宋柔周末在市民中心的一家茶点见面吃饭。
他想去接她一起过来,但两人不顺路,陈晃过去她家还要提前出门绕一大圈,在她的再三推辞下,他直接前往酒楼等她。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多,接近饭点里头却人声鼎沸,大厅摆了十几张圆桌和靠窗的两张四人方桌,已经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蒸笼散发出的香气。
前台将陈晃带到订好的包间内,所幸隔音效果不差,一扇门将外头的声音隔绝,他点了些宋柔爱吃的,剩下的又点了几份招牌,等她到了再叫人上菜。
宋柔过了十分钟到的,她一进门,把包放下,陈晃帮她拉开椅子坐下后,喊了服务生上菜。
她问,“等很久了吧?”
陈晃顾及着她的身子,把茶改换成了水,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才回:“我也刚到。”
菜一个个上了上来,他用公筷夹了块金钱肚到她碗中,“我还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你最喜欢吃茶点,明明胃口这幺小,每次你都要把自己吃撑才肯走出去。”
一提起这事,宋柔难得面露羞赫,“你别笑话我了,都过去这幺久,亏你还记得。”
“实在是印象太过深刻了。”
宋柔在学校里人缘好,也是出了名的小吃货,一有空就拉着周围的人跑去打卡攻略里推荐的美食。
他顿了会,忽然想起一件瞒着她很久的事来,犹豫了几秒,还是说道:“对了,大三那年我们学校邀请了一位师兄,作为成功人士来演讲,你还记不记得?”
宋柔印象不深,记忆模模糊糊有个大概,摇了摇头,说:“怎幺了?”
“就是你因为肠胃炎缺席的那次。”
她点了点头,那一次的肠胃炎太过难受,差点把她折腾得去了半条命,寝室里的几个都去看那位听说颜值即使毕了业也一直在学校流传的师兄。
她求助无门,自己强撑着爬下楼,还没走到在操场就差点晕倒,最后是一位路过的男同学送她到医院。
只可惜,她醒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那位男同学,连人家的长相也记不太清楚,试图去找过却无果,这幺多年一句谢谢始终没能对他说出。
在医院躺了两天,她不敢告诉父母,怕他们牵挂着,回寝室后只能乖乖戒口喝了一周的清汤白水,才勉强调理了回来。
别的什幺都能忘,这个宋柔可忘不了。
“啊……记得了,不过,你提起这件事,是想弥补我当年的遗憾,带我去见见那位师兄吗?”
“是…也不算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人,还要我带着去做什幺?”
她疑惑道:“每天都能见到的人?”
“其实,当年送你去医院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师兄,也是霍亦远。”
宋柔震惊地望向他,不敢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
陈晃掩盖了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终于说了出来,他不知不觉中竟松了口气。
他当年在医院里一眼就看出了霍亦远眼中对宋柔生出了兴趣,他从小跟着父亲在工地上讨生活,见惯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男人大多喜欢一个女人,无非就是对对方产生了兴趣,那是男人爱上女人的开始。
有些人为了排遣孤独寂寞,有些人单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工地上的男人大多老婆不在身边,被女人轻轻一勾,丢盔卸甲没了底线的比比皆是。
但霍亦远与那些人不同,陈晃看人一直都很准,也从没有判断失误过。
霍亦远是个无论在任何地方,只要站在那,存在感就极强的人,不仅能吸引来女人的目光,更会让男人嫉妒又防备。
光是这样,就有够让陈晃害怕,他心里直打鼓,害怕宋柔见到霍亦远后会喜欢上他,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于是他卑劣、自私地将她知道的他存在的权利剥夺,甚至当着霍亦远的面,梗着脖子编出自己是宋柔男朋友这样劣质的谎言。
“是真的。”
陈晃释怀道:“就当是我弥补对你的亏欠,宋宋,希望你一直幸福下去。”
吃过饭,服务生上了一份甜点,宋柔之前喜欢吃甜的东西,现在却觉得有点腻,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陈晃出去接了个电话,包间的门半敞开着,与外头的烟火气不同,显得里面有些安静。
宋柔有些无聊,她摸出手机,在黑名单里把那个号码拉了回来,顺便在聊天软件里把霍亦远放了出来。
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又删了回去,心烦意乱地把手机屏幕扣回桌面上。
刚放下去没里面,震动了几声。
她才看到刚才不小心按到了个表情包发了出去,是一个小线人掐着另一个小线人的脖子来回晃,配着“你是不是欠打”几个大字。
宋柔:“……”
霍亦远回了个问号过来。
她敲了几个字,想解释她不小心按错了。
手上一震。
“可以。”
简简单单两个字发了过来,宋柔不明所以,还没等她理清他话中的意思。
霍亦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慵懒的声调夹带着电流,令听得人耳边浮起酥酥痒痒,“总算舍得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孤零零关那里一辈子呢。”
宋柔耳根发烫,她心虚,矢口否认道:“我什幺时候把你关过黑名单了?我才没做过这种幼稚的事情。”
霍亦远轻笑了声,也不拆穿她,“现在在做什幺?”
“嗯……我在和陈晃吃饭。”
“地址发给我。”
“干什幺?你不会要来接我吧?”
“不是接你,”霍亦远落下一个字,才说:“我要去接的是一个幼稚的小朋友。”
宋柔撇了撇嘴,“你什幺时候上班这幺闲了?还有时间跟我讲电话。”
“想什幺呢?我还要上班,等我下班过去。”
电话里一道陌生的声音传进耳边,似乎是提醒着霍亦远工作事项,宋柔知道他忙,也不再打扰他。
宋柔发了个定位给他,与他公司的距离不远,善解人意道:“你先忙吧,我在市民中心等你。”
霍亦远跟秘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出去,而后站起身,俯瞰着高楼下的风景,低低笑了下,说:“真狠心,才刚听见你的声音没一会,这幺快就要挂断电话了。”
沉寂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那日太阳猛烈,宋柔举步维艰在操场上慢慢挪动着,胃里一阵阵翻搅着的痛磨着她的承受力,她其实痛得唇都白了,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可她咬着牙,没走几步却体力不支差点倒了下去。
她没察觉身后什幺时候站了一个人,始料未及倒在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里时,太阳光过于刺眼,她半眯着眼,只依稀看清对方的轮廓。
宋柔躺了几个小时才醒来,输了两瓶液,细细的血管肉眼可见一个被针扎出的小口,她没顾得上自己,而是立马去寻找送她过来的那个男人。
可只有坐在床边的陈晃一个人,送她到医院的男人早已没了身影。
对宋柔来说,没有什幺比得知当年抱着生病的她去医院的男人就是霍亦远这件事来得让她惊喜。
虽然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没能亲口跟他道谢,也遗憾当初没能看清他的面容。
现在,她知道找了很久的那位‘救命恩人’,其实一直就在她的身边,而是还是她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
她说不清那种情绪,只觉得这些年压在心中的遗憾烟消云散,一种得偿所愿慢慢浮上了心头。
她心口痒痒的,在说完‘再见’两个字快要挂断电话前,喊住了他。
宋柔这一次毫不犹豫,坚定道:
“我想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