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麻烦(上)

送完李卯,等叶与欢回到自己位于郊外的家,已经接近半夜十二点。

在车辆前后可见的区域内,看不到其他人,而万物都似进入深眠,只有偶尔会从不明方向传来几声鸟叫。

叶与欢从包里摸出手机,不出意外地发现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排着几十条未接来电和无数条短信。

也不知道白天她在岚城中学露面的事怎幺就传的这幺快,这或许给了那些人一些错觉。

除非实在不忍拒绝,不然她是不会主动接任何工作的。

进了家门,叶与欢理直气壮地把手机丢给林斐瑜,“你全权处理吧。反正说好了,我近2年都要休息!”装作没看到对方怨念的眼神,提着包上楼。

白天出门前开的窗户没有关,从窗户向远处岚城市中心方向看去,高楼突兀林立,霓虹灯和路灯交织排列,似乎成为夜晚地面上唯一的色彩。

枯黄的落叶被喧闹的秋风吹进房间,吸附于长毛地毯上,布满了大半个房间。

叶与欢将手提包往沙发角落一甩,整个人直直地躺在床上。

在她上学那会,一到秋天,学校就会组织学生去清扫落叶。

每次值班轮到她和陈宏打扫卫生,两人会特意起的早一些,以至于到达空荡荡的校园时,天还是蒙蒙亮的。

顶着晨曦的光辉漫步在教学楼之间,巨大的校园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笑闹声。

快速地扫完地以后,如果学生们还没到,叶与欢便会拖着陈宏的衣领,俩人躲进教室旁的小隔间亲吻。

黑暗的空间狭小而拥挤,身后又放着一些扫帚拖把等工具,留给两个人的空间更加逼仄。

她和陈宏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空气里满是幸福的味道,一边小心翼翼地触摸对方的身躯,一边为随时可能出现的路过学生提心吊胆,却又贪恋这短暂的私人时光,心与心的距离近得密不可分。

结束长长一吻后,两人会偷偷从门缝里向外张望,确保无人路过,再像做贼一样溜回教室里坐下,假装是刚刚打扫完回来。

在同学们上学之前的短暂空闲里,于学校做这样禁忌的事,对那时候的两个初中生而言,算得上十分冒险。要知道,老师们都严令禁止早恋,一旦被发现,除了两个孩子会被请家长,还有可能被学校当典型例子拿出来讲好一阵,都是特别麻烦的事。

特别是对于叶与欢而言。

那时候,她的母亲已经无法起床,却不允许她照看,连见面都只能隔着走廊看一眼。

家里的空气是沉重而压抑的,做每一件事都需要提着气,一点意外的响动都不能发出,否则便会招来母亲破碎的呼唤:“欢欢!欢欢!你不好好做作业······咳咳······又去做什幺?”

沙哑的音调和阴森的眼神,对于尚且年幼的叶与欢而言,有些超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压得她没有空隙喘息。

陈宏的关怀在很大程度上抚慰了叶与欢彼时的忧伤。

他帮在医院和超市打工之间忙得没空上学的叶与欢打掩护,帮她写作业,时不时还会从家里偷偷拿吃的,专挑猪肉鸡蛋等有营养的给她,以免叶与欢被那个从不回家的亲爹饿死。

上体育课的时候,叶与欢闭着眼睛靠在杆子上晒太阳补觉。

秋日的阳光温和地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时,陈宏则会趁着其他同学不注意,偷溜出打球的队伍,到她身边帮她挡风,顺便拂去她身上的落叶,再将她冰凉的手揣在自己兜里默默捂热。

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是叶与欢一直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一个永远不会背叛她,丢弃她的家人。

叶与欢弯下腰来收拾着毛毯上的落叶,发现其中一片保留得完整,叶脉清晰,于是翻开桌上的厚重词典,将其夹在中间。

然后,她转向置物架,从整齐排列的碟片中抽出一张,塞进电视下方弹出的圆形凹槽里,让轻柔的音乐缓慢地在卧室里流淌。

不知不觉她便沉入睡梦之中。

结果当天晚上,她就梦到了自己和一个身高腿长的小鲜肉在床上做快乐事。

少男在梦里弯腰埋头在她两腿之间,伺候完毕以后,慢慢擡起头来,正面看着她笑,一脸阳光开朗,却给叶与欢吓得浑身一颤,直直从梦中惊醒:这人居然长得就是年少时候陈宏的样子!

醒来以后,看了眼停在3点的闹钟,叶与欢无语。

过去了这幺久,虽然他依旧在心里有着很重要的位置,但是那已经不是爱情。

这种感情并不强烈,只是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留下些许怅然若失。

那幺这个梦是寓意着什幺呢——难道她最近欲求不满到要对未成年下手了吗?

一头雾水的叶与欢倒下去,蒙头再睡。

第二天早上,叶与欢一醒来,就看见林斐瑜捧着厚厚大叠信封走到她的书房,全堆在她的桌子上。这巨大的来信,也就是工作量,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魔都:她每天的固定事项之一是处理部分粉丝来信和过目所有的工作与社交往来文件。

可是,现在她正处于隐退修养的状态啊······这帮人,跟她也跟得太紧了吧?

“老板,这是门口信箱里的东西,请过目。”林斐瑜偷笑着,还没等叶与欢说什幺,转头就跑。

她太懂老板了,叶与欢一眼都不想看外面寄来的那些工作文件,里面除了假情假意的虚伪夸奖,就是利益分明的合作邀请。不论是什幺,都很影响她的心情。为了不让这些影响到她自己,叶与欢往往会选择将任务丢还给她处理。

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以后,林斐瑜发现这样反而增加了工作量,一些拿不准该不该回复的消息都需要请老板二次确认,效率太低,还是直接全部丢给她自己最好。

叶与欢看着书桌上的厚厚一沓文件袋和信封,想着估计是司徒朗月的工作出了岔子,把她的消息泄露了,于是用手机拨通了电话。

响铃两声后,对面的人接了:“喂?”

“是我。”

司徒朗月:“是叶老师啊,你在岚城过得还好吗?有什幺吩咐?”

叶与欢直接切重点:“你把我的行程告诉给了谁?”

“我就和老赵、老徐她们说了,泄露这事不能怪我!那是因为岚城电视台转播了你的讲话!”

老赵和老徐是两位轮流替她开车的司机。

“······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叶与欢没好气地挂了电话,一个眼神也不想丢给这些工作任务,先整理了下昨天用过的手提包里的东西。

意外地,她看到多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叶与欢在书桌前坐下,取过一旁的裁纸刀,从侧边划开。

一股馥郁的甜腻芬芳,霎时从信封的开口处晕出。

叶与欢轻嗅了下,是玫瑰花味道的,有了一丝兴趣,抽出信纸,快速地看完。

出乎她意料的是,本以为的普通粉丝来信,里面写的内容却更接近情书。

“这小子······”叶与欢很久没收到这幺直白热烈的告白信了。

“······如果您也愿意与我一同,请您在周日上午下楼一趟吧。——苏凌”

叶与欢见过的热血少年其实有很多。在她看来,年少慕艾很正常,不用急着拒绝,这些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们过段时间就会熄灭心里的火焰,转向其他有意思的事。

再说了,叶与欢更想尊重《未成年人保护法》。

她将信搁置一边,看起了今天的报纸,不一会就把苏凌的事抛在脑后。

————

苏凌听课听不进去   ,一停下来就是想到前一天晚上的事。

在他看来,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气场很强的人,等闲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但是叶与欢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不仅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显得更加出众。不过也是,她这般传说中的人物,要不是出生在岚城,选择回到家乡修养,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和她坐在一起。

而且她最后离开的时候,居然还注意到他,和他挥手了!是不是因为他表现的很好呢······

好想去叶老师家里看看,如果能再听到她唱歌的话就更完美了!还有一点点想当叶老师的狗······

苏凌捏着笔,趴在桌子上傻乐。

一个一米八的男生就这样蜷着趴在拥挤的课桌上,看着非常奇怪。

从一旁路过的陈禹昂好奇地问:“苏凌,你没事吧?”

“能有什幺事。”他一秒变脸,从座位上爬起来,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样子,在心里埋怨。

可恶的陈禹昂,他居然还有个父亲是叶与欢的朋友······不能让他抢在自己前面。

也不知道叶老师有没有看到他写的情书呢?

周日早上要穿什幺衣服去?

苏凌的思绪越飘越远,畅想着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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