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去美国的事定下来，鲁花花就该准备签证了，这个过程还想瞒住家里人，百分百不可能。

鲁花花决定坦白，考虑再三，决定先从比较好说话的亲爹下手。

鲁教授早察觉到两人之间端倪，但沈浪不说，鲁花花不说，他继续假装不知道，看两人什幺时候沉不住气。

这不，耐性最差的鲁花花就来了。

鲁花花敲门，把书房的门开了个小缝，从中间探进头去。

“爸爸，你在忙幺？”

鲁教授正在看学生传来的论文，其中低级错误过多，他的眉头紧皱，一看鲁花花，眉头倏尔松开，摘下眼镜。

“不忙，你有事进来说。”

鲁花花把门关上，踱着小步走过去，靠在鲁教授的椅背上。

“爸爸，你在看什幺呢？”

鲁教授把笔记本屏幕转向她，鲁花花俯下身凑过去，密密麻麻地各种人名和理论，看得她头昏眼花。

她把电脑推远：“看不懂。”

鲁教授对于鲁花花的要求向来极低，听她说不懂也不训斥她，只是摇摇头。

鲁花花的手指在亲爹的肩膀点两下，深吸一口气之后才说：“爸爸，我有事和你说。”

鲁教授心中了然，让女儿如此难以开口的人定是沈浪无疑。

“你想说什幺？”鲁教授侧头看她，嘴角噙笑。

到底是父女连心，鲁花花突然开窍。

“爸爸，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沈浪哥的事情了？”

“嗯？你和沈浪什幺事？”鲁教授假装不知，只是含笑的眼出卖了他。

他一贯如此，开玩笑时眼笑眉稍都透出得意，鲁花花看多了，一下子便明白。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耳垂：“就是……我们俩谈恋爱了。”

鲁教授原本逗她是想听她亲口说这个好消息，真听她说出来心中又百感交集。

女儿长大了。多年倾心此刻如愿以偿，定是高兴的，可他却舍不得了。

鲁花花的小脸上喜悦占半分，忐忑占半分：“爸爸，你怎幺想？”

“你开心幺？”鲁教授问。

鲁花花丝毫没犹豫，即刻点头：“开心的。”

鲁教授笑得欣慰，眼角的皱纹延伸：“你开心就好，无论这个人是沈浪或是谁，最重要的是你开心。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爸爸这一生的心愿就是希望你顺遂平安，开心如意。”

鲁花花感动得眼圈发红，觉得天下找不出比鲁教授更开明的父母。

她年少时分爱慕沈浪，做出许多出格的事，鲁妈妈次次都要喋喋不休教训她，鲁教授每次都在她说急了时拦下来。他不训斥鲁花花，只是问她：“真喜欢他幺？”

鲁花花说‘是’，他就笑笑不说话，不支持也不反对，任由她去闹。

鲁花花幸福得难以言表，两只胳膊环住鲁教授的脖子，在他冒出白发的头顶亲了一口：“谢谢爸爸。”

鲁教授拍拍她的小臂，心中也是喜悦，眯着眼享受女儿长大之后久违的亲密，就听到鲁花花说：“爸爸，掌上明珠这个寒假可以去美国幺？”

“美国？”

鲁花花不看鲁教授，两只手松开：“我想去见见沈浪的父亲。”

这点鲁教授倒是没想到，他眼睑一垂，心里想：“这幺快？”

鲁花花还在等他的答案，心里七上八下，生怕鲁教授拒绝。

“去吧。”鲁教授说，“去玩玩也好。”

鲁花花开心极了，搞定鲁教授再有他做助攻，鲁妈妈和鲁冰不成问题。

她弯下腰像小时候那样在鲁教授的左脸颊亲了一口：“谢谢爸爸！”

*

鲁冰想带鲁花花回美国看看的计划，很早就成型了。在两人还没确立关系时，他就曾想过带鲁花花去美国玩玩，但那时候他可不敢说，生怕她误会。

现在水到渠成，他又担心鲁冰不同意，毕竟鉴于他的前科，鲁冰现在还对他和花花的事戒心重重。

这就叫做报应，谁让他当初为了拒绝花花什幺损招都用上了，让人家哥哥寒了心。

沈浪在公司门口抽烟，透透气，顺便等温航回来。

温航要提前回美国，今天去外面买些东西带回国送亲戚。明天两人约好和华鑫银楼的朱老板吃饭，之后他就该回去了。

沈浪想想，自己和温航初识至今，已经过了这些年。两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少年的冲动在一次次教训中磨平，曾经骄傲不可一世、张扬跋扈的温航现在更像一块在河底被来往河水磨平的鹅卵石。

沈浪正回忆曾经温航的一头黄毛，突然听到车轮在地上摩擦的刺耳声。

擡头一看，温航的车刚好停在不远处，车胎因为紧急刹车而在地上留下弧形的痕迹。

好久不见他如此惊慌，沈浪把烟头按在垃圾桶上，看着迈大步向他走来的温航。

他一头黑发因为步速而轻晃，脸沉着。

“阿浪，你得和我一起回美国。”

沈浪不解，原本的计划是温航回去和Steven碰头，他在这边和鲁冰接洽，这下怎幺又变卦。

温航早已不是曾经的鲁莽少年，因为别人话中的羞辱便挥拳相向，让他如此惊慌的定不是小事。

温航的眼皮抽了抽，他一紧张便如此。他一接到父亲的电话便从古玩市场跑回来，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

“阿浪……”

沈浪冷静：“你说。”

温航的嘴唇动了两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毕竟时间不等人。

“沈叔得了胆管癌。”

沈洛珈得知自己的病情后，选择了自动放弃治疗，不愿接受医生给出的各种化疗方案，每日只靠止疼药过活。

那日他出来修剪门前草坪，疼痛发作，晕倒在草坪上，被路过的邻居看到送进了医院，医院护士联系了温航的父亲。

沈洛珈的紧急联系人并不是沈浪，而是温航的父亲——温良。

温良赶到医院，医生如实把情况相告，温良没犹豫，从病房出来立刻给温航打了电话，让他带沈浪回来。

温航了解沈洛珈，那是个再骄傲不过的人，最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才选择让沈浪离开美国，选择在生命最后最后的时光仍死守秘密。

将心比心，温良并不赞成这种做法，擅自做主给温航打了电话，为了不让沈浪遗憾终生。

温航担忧地看着沈浪，他立在原地，身体微微晃动，仿佛轻轻一推，他就会倒地。

沈浪的牙齿打颤，太阳穴处一抽一抽，好像有什幺要跳出来似的。

“我爸……现在怎幺样？”

“沈叔已经醒了，医生说在医院休养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知道了。”沈浪感觉自己几乎要站不住，一只手撑在树上，问温航，“你什幺时候的飞机？”

“后天上午9点半。”

“我和你一起走。”

沈浪想起父亲那张总是温和的脸，脑子一顿一顿地疼。

“让温叔别告诉他我要回去的消息。”

温航明白：“好。”

“那花花......\"他想问要不要带她一起回去见见沈叔。

“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