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是被饿醒的,躺在床上睁开眼,旁边的半张床空了。
她伸手摸了摸,扶着腰坐了起来,男人太久没开荤,昨天操得狠,她身上像是散了架似的。
窗台边的阳光正好。
她低头看了眼整齐的亵衣亵裤,唇角微微弯起,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腿软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眼疾手快地扶住旁边的椅子,椅子碰着了旁边的盆架子,盆架子没稳住,掉在了地上…
这时,门被打开。
温简探着身子往里面看了眼,然后快速进门,将房门关上,快步走过来,俯身将人揽在怀里,抱回了床上,顺势坐到了她旁边。
“怎幺摔地上了?”
“为什幺,你不知道啊?”
还问她?
季桑声音哑得厉害,俏丽的乌眸瞪了他一眼。
“饿了?”
“你在忙?”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她从门缝里听到外间有声音。
温简站起身从旁边的衣箱里拿衣服给她,应道:“嗯,是木坊的匠头过来与我说粮仓修缮之事。另外田坊李匠头也在,十月份开始就接连下雨,原本地里干旱,现在水太多,黍种刚长了幼苗,怕是要淹死,正想着用龙骨水车把水排出去…”
季桑从他手里接过衣服,认真地听他说话,然后说:“你出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事情确实一桩桩一件件等他去做。
他看了她一眼,俯身捧住她的脸颊,对着她的小嘴用力吻了下来,季桑头往后仰,叫了一声,“唔…还没洗牙……”
他舌头强势地探进她的口腔,搅着她的小舌头纠缠,黏黏腻腻吻得季桑喉咙里溢出哼声才松了嘴…
亲完,还清浮地说了句,“真香。”
季桑打了他一下,“温简——滚。”
温简轻轻笑了下,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灶膛里窝了鸡蛋,你躺会起来了吃。”
季桑却道:“你等会把小杜借我一下,我想在周遭看看。”
温简说可以等等空了带她去转转,季桑却拒绝了,她就周围看看,熟悉熟悉环境,让他忙他的。
温简凝了凝眉心,没说什幺,让她再躺会便去了外间。
——
外间的人早就往他出来的方向张望过来了。
实在是太稀奇了!
温大人来坞堡也有些时日了,在众人的映像里,是个严于律己不苟言笑之人,不论面对谁都是一张清冷的面孔,还从未见他如此紧张谁,甚至是在说事的时候中途离开。
他们将探寻的目光看向小杜,小杜回看了他们一眼,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就见温简从里间走了出来,回到书桌边,面色如常地继续和匠头们说事。
刚刚都没注意,这会儿李匠头才看到温大人脖颈侧都是红色抓痕。
这——
温大人这是金屋藏娇了啊!
——
季桑在床上又懒了会床,才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后落落大方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前厅的人自然而然地听到声音,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然后纷纷往季桑的方向看了过来。
啊!
原来是真的!
温大人果然金屋藏娇了!
季桑被大家行注目礼,唇角往上勾了勾,顿了下,伸手在空中摆了摆,“你们好…”
林匠头:“……”
李匠头:“……”
小杜:“……”
季桑最后视线在温简身上停留了下,随即朝着小杜说:“小杜,过来。”
小杜心口一滞,擡手指了指自己,“我?”
季桑正要点头,温简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音色陡然高了些许,“李匠头,龙骨水车加紧时间排水,如果龙骨水车不够用,林匠头那边再分出几个人来赶制出两台来,北仓的修缮再给你两天的时间。先就说到这里,散了吧。”
温简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季桑身边,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声音压低了道:“走,陪你吃早饭。”
季桑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外走,她乌眸转动,唇角笑起来,“……呃,你不忙了?”
“忙。”
“但是,陪桑儿吃早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完,他便拉着季桑去了灶膛。
留下一群惊奇的匠头们。
温大人的夫人来了啊,那这厉姑娘……
——
锅里温了饼子,温简叫季桑坐,自己去帮她拿,顺带盛了碗粥。坞堡上粮食充裕,所以温简来了后,基本早饭都是白粥。
这黍子其实和后世的精米还是有些不一样,不过熬得时间长,很有黏性,和从前的吃食相比,吃到嘴里特别细腻。
季桑觉得好吃,不觉多吃了些,吃得有些撑,正巧和温简出门在坞堡上溜达一圈。
坞堡上一番忙碌景象,男人们在废力地踩水车,女人带着孩童们在田埂上聊天观望,见到温简时,纷纷朝着温简打招呼,远一些的荒地,不论男女都挥舞着手里的农具,开辟新地。
温简指着那块地说道:“桑儿,自从用了你的方法,这帮子流民简直像是打了鸡血…起早贪黑,就想在年前赚上个一亩三分地。”
季桑轻轻笑起来,便听他深深叹息了一声,“朱司马带军在边境又是三月有余,粮草告急,已经送了三封加急到皇帝那儿,怕是这个月月底就会有人前来厉家坞堡的粮库拖空,只是这坞堡之上的一万多张嘴……”
说到底,温简从接手厉家坞堡便知道这就是一个叫人一眼望不到头的烂摊子。厉皇后入主后宫,丈夫需要银钱,哪有不支持的,厉家又是厉皇后的后盾,只要厉皇后开口,这粮仓再满也得空。
季桑沉吟了会。
因为大雨,地面难行,两人走了没多久,脚上便泥泞不堪。
温简半搂着她的细腰,“没什幺特别好看的,回去吧?”
季桑却顿住了脚步,朝着不远处的河流望去,“等等,我们去看看河……”
说着,拉着温简又往河边走。
大雨后,大河水位高涨,地面已然淹至膝盖。
季桑凝着眉心远远的看着。
隔了半响,温简问她,“在想什幺?”
季桑人蹲了下来,拿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划来划去,“我在想一些兴修水利的趣事。”
“兴修水利?”
温简顿时来了兴致,黑眸蓦然变得熠熠生辉,凝着季桑。
季桑心口一疙瘩,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温简设防了,怎幺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毕竟‘兴修水利’这种事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幺啊?
她摸了摸鼻头,见温简只是好奇,并没纠结她是怎幺知道的,顿了顿道:“我从前看到过一个奇谈。说是这河流要运用得好,周围无一寸荒田。”
“哦?如何运用?”
“挖渠。”
“温简,你看厉家坞堡,地势处于高位,但离这河却是极近。这次的大雨就已经让周遭的良田淹了,若是再来两场,龙骨水车都怕不够用。但是挖渠引水就可以,将水引流至别的地方去,那这儿就免受其害。但若是遇上干旱,又能将其他地方的水引过来,实现灌溉…不过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我就是想到了,随便一说。”
温简却是听得着魔了,隔了半响幽幽一叹。
“但是……”
“坞堡没银钱,新帝更没银钱。”
“挖渠要钱要人!”
季桑听他这样讲,乌眸里装满了星光,“你想做?”
温简被她的目光吸引,胸腔里震出清晰笑意,“利于百姓之事当然想做。”
季桑道:“可以先好好赚钱。”
温简气乐了,“谁不想?可坞堡上都是邑户和流民……这帮子人你刚刚都见了,穷得只剩条命了…”
季桑笑起来,“谁最有银钱就赚谁的。”
“嗯?”
温简一愣。
“我看到这儿有木坊,不如在木坊之下辟出纸坊…北凉之地纸张还未普及,普通百姓,邑户,流民不可能用纸,不若将纸打入世家如何?卖得的银钱用于坞堡上的基建。葛老板那边我立即书信一封给他,游说他将店面开到北凉城来。”
温简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料到自家小妻子会有这些想法,正想着说什幺,却听她又道:“这个世道,士农工商,商为末。”
“温简,你在官场,我是个小女子,从商之事且都交给我来做。”
季桑所想到的不仅仅是纸坊,还有世家喜爱的每一样小玩意儿…纸张只是其中一样,也可以是贴身衣物…
就像她身上穿的自制内衣。
她不相信世家的姑娘们会不喜欢。好吧,就算姑娘不喜欢,那那些个想留住男人的夫人小妾总爱的吧。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女人,都爱挺美。
两人是蹲着在说事,说得入迷了都没站起来。
温简脑子都停留在了她说的那句‘商为末,从商之事都交给我来做’,一颗心像是被一碗温热的粥浇灌下来,烫得鼻头微微发酸,他手情不自禁握住季桑的。
薄唇微启,喃喃出口:“桑儿……”
“温大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温简后脊一僵,回眸去看,便见厉玖儿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充满敌意地直直朝着季桑扫来。
厉玖儿看向季桑时,季桑也在默默地打量她。
季桑当然感受到了那份敌意,立刻就明白了些什幺。
温简站起了身,“厉姑娘怎幺过来了。”
厉玖儿看到他们紧紧相握的手,胸臆间猛然窜起一股火气,怒道:“温大人!我父亲派你来坞堡是做事的,可不是谈情说爱的!”
温简正要说什幺,便觉季桑站了起来,温简去拉,季桑腿骤然一软,身体往他怀里倒,语气娇娇软软,“相公……头晕……”
温简心尖一紧,忙扶住她:“桑儿,没事吧?”
季桑小手扶着额头,“没事,可能是蹲得太久了,眼前好黑啊……怕是不能行走了,你能不能抱我?”
温简二话不说,伸手便将女人抱进了怀里,神色紧张地凝着她,“我们回去。”
季桑乖巧应声:“嗯。”
温简淡眸看向厉玖儿,说道:“厉姑娘,我家夫人身体不适,先行离去,您自便。”
说完,便擡步往自家走去。
厉玖儿见状,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连名带姓地叫唤了声,“温简!……”
却见温简怀中的女人,乌眸晶亮地朝着她看了过来,娇艳的红唇微微动了动。
她虽然没有声音,但厉玖儿却是看懂了。
她说:“温简是我的。”
厉玖儿气得差点吐血,她含着金钥匙出身,从没有一个人敢对她如此不敬。她昨天听到他们……气得一夜未睡,今日不甘心,前来坞堡想要会会这温简的原配…
但是!
太嚣张了!
这女人简直太嚣张了!
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