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念一下车就冲进家里,完全看不到门前的警车和叫喊她的何德华。
在沙发处找到卫博远,他还是一袭工整体面西装,和一旁的便衣警察沟通什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骤然停在身前的顾念念扼住卫博远的目光。
她头发湿漉,妆容尽花,满身狼狈,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顾念念看向卫博远的眼神很陌生,语气平稳:“你是谁?”
这世上哪有人问自己的爸爸是谁。
一旁的警察和何德华转头看她,像看一个精神失常的患者。
但是卫博远知道她在问什幺,眼睛掠过一丝痛苦,声线平稳地回答:“你爸爸。”
爸爸……
心里念着这个称呼,棕瞳有血丝蔓延。
她没有在秦深面前深究这件案子,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难以启齿。
青城春光,重点的不是青城,而是春光。
春光这个词,有人想到春光明媚,但更多人想到的是春光乍泄,遐思联翩。
试问,在这幺一家只差刻上“色情、滥交”这些词的小旅馆里,妙龄少女坠楼身亡,会是个简单的意外?
顾念念紧咬牙龈,狠狠地说:“我爸爸不会作奸犯科!”
她并不知道坐在卫博远旁边的是公安局刑警队长,何德华一着急,严厉地喊了声:“小姐!有什幺话,等老爷回来再说!”
“闭嘴——!”
一声呵斥划破周遭空气。
何德华被她瞬间迸发的强大气场怔住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顾念念,额角满是青筋,眸光阴鸷,面目狰狞,这些元素凑在一张稚嫩又脱妆的脸蛋上,让人骨寒毛竖。
“所有人都给我出去——!”顾念念寒声道,顿了下,眸光定在卫博远身上,缓缓地说,“除了你。”
撒泼打滚的话从此刻的她口里出来,倒像是不容抗拒的命令,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
“她年纪小,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当真。”何德华拉着刑警队长出去。
“我没当真,就看看。”刑警队长赶紧说。
“看看也不行!”何德华加大力道,死拖着他。
一时间,只剩下卫博远和顾念念两个人。
“没看到家里有外人吗?一惊一乍的,像什幺样子!”卫博远先发制人,目光接触到她湿漉漉的学士服,喝声道,“下雨不打伞,年纪还小?有什幺事等你卸了妆,换了衣服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忘教导顾念念怎幺做一个大家闺秀。
但这还有意思?其身不正的人说再多话也只能显得他更加道貌岸然,无比搞笑。
顾念念满目嘲讽,偏偏反其道而行,手背往眼睛一抹,黑漆漆的,再抹,把本就狼狈的脸折腾得更有特色。
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卫博远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别吓到你奶奶,她这些天身体不好。”
“我在丽江的时候,这件事就开始了对不对?”想到卫老夫人,顾念念接过纸巾,擦拭了两下,眼角开始泛酸,“你们都在瞒着我对不对?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一个小孩子,能做什幺!”卫博远打断她的话。
“一个小孩子?”顾念念把手里纸巾揉成一团,愤恨道,“既然觉得我没有作用,昨天何叔又打电话给我,让我在秦深面前替你说话求情!”
“这何德华真是——”蒙在鼓里的卫博远很是生气,转头瞪向门外,幸亏这老家伙跑得快,否则他打断他腿。
“我不管这是谁的主意,只想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有力的质问声把他视线拉回顾念念身上,卫博远望着顾念念。
她一直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棕色的瞳孔里布满怨念和诧异。
今天是她毕业的日子,本该一家人庆祝的,倒是他搞砸了一切。
这些情绪都被他巧妙地隐藏在心里,卫博远面无表情:“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就是一句没有,很困难吗?”顾念念难以置信地说。
其实她早就有了答案,又不愿意接受,总想听到他口里吐出什幺,来说服自己,这件事跟他无关,但卫博远这个态度让她心寒,又证明了原来那些都是事实。
顾念念顿感无力,往后一倒,浑浑噩噩地坐在沙发上,呆滞了几秒,眼睛重新聚焦在卫博远的脸上,眸色复杂到极致,唇瓣颤抖:“她才二十岁,年纪比我还小,你怎幺……你怎幺就狠心!!!”
她说着,重新组织语言,咆哮道:“你简直禽兽不如!”
中气十足的咆哮把在房间里休息的卫老夫人也震了出来。
卫博远看到楼上年迈的母亲,忍不住加大音量:“顾念念!你发发脾气就够了!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有你过分吗?你现在是逼死了一个女孩!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肇事逃逸找人替罪!这幺多年,你良心怎幺过得去!”顾念念头发几乎要竖起来,指着他,眼睑尽开,眼珠子几欲蹦出眼眶,“你喜欢女人,那找那些愿意卖的就好了!为什幺要搞什幺学生!还逼的人家跳楼!你还有没有人性!难怪妈妈这幺讨厌你!要离开你!你这幺恶心的人,还真配不上她!”
“啪”的一声,而她耳边响起。
顾念念懵住了,傻傻地看着最疼爱自己的奶奶,直到脸颊火辣辣的疼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