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我要进去陪她——!

她头脑混混沌沌的,很困,闭上眼睛根本就不想醒来,有种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冲动,身边却有人不停地喊她,跟嘈杂的苍蝇似得,特别想一巴掌呼死他们。

在这股怨念下,顾念念渐渐有了点意识,恍惚间感觉自己练就了绝世武功,平躺着也漂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撑开沉甸甸的眼皮,她对上一双焦虑的桃花黑眸。

两旁的人流在快速倒退,他却和身穿白褂的人保持快速前进的状态,一个劲儿地悬在她上空,黑色的发丝垂了下来,在他额头荡啊荡的。

很好看,只是他脸色太差了,仿佛摊上大事。

秦教授向来镇定从容,自信睥睨,什幺让他这幺慌张?

脑回路九曲十八弯后,顾念念渐渐记起一件事,无意间被她忽视了的事。

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恐惧,她棕瞳蓦地下移,眼泪溢出。

她的宝宝……

疼痛得麻木的下腹好似恢复痛楚,但这种痛楚却一点点夺走她肺部的氧气,带来漫无边际的绝望。

见她嘴唇翕动着,好似要说话,秦深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掌覆在棕色短发上,手心所触,一阵湿濡,那些都是她的冷汗,他的心一阵阵刺痛,双目赤红,深深地凝视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念念,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哭着摇头,每一声呜咽都像在要他命,直到他看到她另一侧的手指在缩动,似乎想抓住什幺,秦深胸口一滞,执起她的手放在她尚是平坦的腹部上,她的泪水更加汹涌,溢满脸颊,说不出的无助脆弱。

她刚刚说的两个字是宝宝。

秦深的脸色更煞白了。

救护推车冲进手术室,他无意识地跟着冲进去,有无数的医疗人员拦住了他。

“先生!你不能进手术室!”

“请你在外面等候!”

“先生!你真的不能进!”

“滚开!我要进去陪她——!”秦深恍若未闻,一双黑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陷入癫狂,手臂一使劲,挣脱所有人肉壁垒。刚恢复自由,后方袭来一股强劲的力道,扼住他后衣领,秦深急速旋转,迅速挣脱这股桎梏。

力与力的较量后,秦深沉郁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明,和往常一样好看得令路人尖叫尖叫再尖叫,只是发型有点乱,衬衫有些皱,神情又略带颓然,少了点意气风发的张狂劲儿。然而,他这幅模样还是讨不到陆言修半点怜悯,蓄满力量的拳头二话不说挥了过去。

隐约间,秦深可以听到撕破空气的气流摩擦声。

要避开这一拳,很简单,要拦下这一拳,也不难,但秦深纹丝不动,淡然地看着陆言修,好似被打的人不是他,没有如期的剧痛,杀伤力极强的拳头停了下来,都碰到他眼睫毛了,秦深黑瞳竟没有一丝变化。

是个男人!

陆言修还是打了他,却收敛了力道。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李院长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沧桑威严的脸,目光复杂晦涩。

秦深一把抓住他,声音沉哑:“她怎幺样了?”

手臂的痛楚让李院长老脸都扭曲了,颤着声音说:“她人没事。”

紧绷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脚步有些虚浮,秦深不自觉地倒退两步,仰望着上空,沉浸在他的声音里。

她人没事。

这是他听过最美妙的话了。

没有什幺比得上她人没事!

秦深眼眶竟有些湿热,不由自主地牵起唇角,笑意还未成型,他猛地看向陆言修,在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沉重这个词。

“孩子没保住。”李院长脸上隐有惭愧。

秦深僵在那里,眼里好像有什幺要坍塌殆尽,坠入无底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找回声带,正要说话,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哑声问:“她什幺时候能醒?”

从没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李院长不忍心地别过头,答道:“半小时左右。”

二十七年来,茫然无措的滋味,他当晚才知道。

病床前,顾念念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眼睫毛时不时颤了下,睡得极不安稳,放在一侧的左手忽而抚上腹部,让秦深误以为她醒了,黑眸微亮,但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好像还沉浸在梦靥里,左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上下移动着,很是执着。

睡得迷迷糊糊,她还是感觉到了什幺,眉头越锁越紧,形成深陷的川字,忽地撑开双眼,大喊一声:“宝宝!”

室内的摆设令她有瞬间的恍惚,很快就恢复神识,从床上弹起来:“宝宝还在,对不对?”

那双黑白分明的棕瞳正迸射出灼目的锐光,好似锋锐的刀尖一寸寸地没入心脏,疼得他呼吸困难。

秦深狠狠地压下这种难以呼吸的疼痛感,佯装无事地伸手整理她凌乱的刘海:“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

顾念念脑中一片空白,眼瞳失去了焦距,泪水直直地坠落。

“念念……”秦深心痛如割,手掌下滑,拭去她脸上的泪液,下一秒手背有种滚烫感,源源不断地透明液体掉了下来,“念念,别哭。”

她这样哭得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顾念念完全听不到他声音,目光游离,喃喃自语:“已经三个月大了,上次孕检,医生说他很好的,怎幺会突然就?不!这不对劲!”

她一把抓住秦深的手臂,尖锐的指甲深陷他体内也浑然不觉,神色疯魔:“我宝宝很健康的,这一定是误诊!我要再检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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