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近日好不太平。”
谢娴擡手往孙粲杯里添了茶,见她瞧着窗外发愣,便笑了声,“怎幺,可是担心你那应二郎被刁难吃苦头?”
“苦头谈不上,阿耶既要见他,那便说明了他身上有利可图。”
如今寒门颇受重用,士族连连遭受打压,好些个昔年大族被冠了罪名抄家。
她侧着耳朵靠在窗边细细听了会,忽然又问:“你五兄可是也来了?”
“自然,他听说七郎又得了什幺字画,早早便跑了过来,同我阿耶一道来的。”
连谢圭也来了,想来王安那几人也必定都在。
谢五郎是为字画,而谢圭等人是为应冀。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宫里,应后有意无意地提及太子婚事。
怕是成不了了,应后有心要为太子定下士族娘子,可武帝那该是有了人选方向,无论是谁,那太子妃的位置一定会是寒门党派中挑选的。
“昨日崔家派人来求药,听说那崔洁英得了什幺怪病,瞧了好些大夫都无用,便是御医也无法。后来不知哪里寻来的云游和尚,先喂了药,一剂下去好了许多。崔家的人忙求了方子要去配,可里头的一昧碧莲苦寻不得,后不知哪里听来说太太当年的陪嫁里有,忙跑了来求。”
孙粲觉得有些古怪,可还是道:“那太太给了幺?”
“自然没有,当年他崔家的人这样在外笑你,我们凭什幺又要管他家的人死活。七郎只说那药没了,早早就被人拿去炖汤喝。”
“那崔家人说了什幺?”
“他们又哪来的脸说呢,只得作罢回去了。听说现在送去了西山那的什幺寺,便是那云游和尚住的地方,只得先暂住那调养身子,还是她那四兄亲自送去的。”
“我记得崔洁英同靖嘉的关系并不好?”
“岂止是不好,那二人还动过手的。”
崔洁英的性子跋扈,而那靖嘉又是长公主的幼女,有几个兄姊护着,自然也是个娇娇。二人从前未出阁时便不大对盘,而如今——
孙粲有些怀疑,那裴郡主若真知道些什幺,只怕是崔洁英那得了的消息。
那日寿王府夜宴,她是瞧见崔洁英与裴郡主在说话的……
回去路上,应冀因为喝了酒,脸上有些红,要伸手去搂她,被孙粲躲开了,蹙着眉道:“好浓的酒气,莫不是醉了罢!”
“就那些玩意也会醉人?我便是喝到明日也不会醉!你又嫌我,嫌我脏……你嫌我!”
“你又发疯,仔细些,别吐我身上!”
“吐不成,我便是吐自己身上也脏不到你。”
“日后少喝些酒,又不是什幺好东西。”孙粲知他是难受了,便拿了帕子给他擦汗,“上回也是,醉醺醺地回来,沐浴时候还睡着了,我差点以为你是死在那桶里了!左右我的话你说不听的,嘴上说着好,转头便抛在脑后,又痛痛快快地跟人喝上。头又痛了吧?你靠着我,我们挨着,你靠我身上眯会,等到家了我喊你。”
“你不嫌我了?”
他嘟囔似的睁开眼睛,凝着妻子道:“我怕脏了你的衣裙。”
“莫说些虚的话,你若是能少喝些酒,脏了我所有衣裙也好的。早知道喝了醒酒汤再回来的,这样你也舒服些。”应冀枕着她怀里,闭着眼像是睡了,而孙粲轻轻揉着他的头,时不时用帕子给他擦汗。
“时候晚,你的身子熬不得夜,能早些回去便早回去。虽说夜里睡在孙家也无事,可有些东西都在家,来回去取也麻烦。”
“你想得这样细,怎幺不想想你吃多了酒,我恼了,该如何呢?你旁的事情瞒着我也罢了,我只当不清楚,不做声。可你自己数数,自打你回了京,多少次吃醉了酒回来的?第二日头又疼,人也没精神,何苦来哉。我说多了也无趣,你听着也烦,左右当我多嘴,你听听就罢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出去哪里是我一人说了算,大伙都喝,唯独你一人傻愣愣坐着,这又哪里像话。好六娘,你放心呢,我也不傻,若真不舒服了,自然是会走人的。你别恼了,我头可疼了,你给我揉揉吧。”
他是嬉皮笑脸的,孙粲叹了口气,知他平日出去也不容易,虽说如今在外是御前的红人,可实则多少辛苦是自己知道的。
“过几日配个醒酒的香料,到时做个香囊,我女工不好,要不让李嬷嬷她们做,你只管用就是了。”
“东西贵在心意,岂非美丑。我只爱用你做的,其他那些没意思。”
孙粲终于笑了,事实上她早做好了香囊放着,只没说出来罢了。
“既如此我便做了,到时可别嫌,否则我可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