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躺在景宴炤的大腿上享用着波板糖时,下午对夏暄说的话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粉舌裹着葡萄味的糖珠舔吮,熔化的糖浆黏腻的淌在味蕾上,那个黏腻的吻也不合时宜的令我感到难过。
我离开时并没有看他的眼睛,那双圆润的眼睛总是含着两簇鎏金般的光芒,像是温和的阳光,四季皆晴的明媚。
我不敢想象那深棕色的眼底会蓄积泪水的模样,或许会像被主人抛弃后盯着主人背影的小狗那样,甚至低声噎泣。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敲打在砖石与玻璃上的节奏也很舒缓,而我只想着那条落水小狗,是否像我一样,也会对着那个模糊的背影哀求哭泣……
眼前事物的轮廓开始迷糊,青色的光点绽开在雾白的眼底,我已经感到窒息了,像一条蹦上岸后大口呼吸的鱼,胸腔中的气管剧烈收缩着,我才意识到我又失控了,滚烫的生理泪水划入两鬓,嗡嗡的耳鸣让我不确定是否喊了景宴炤的名字,但当我想勉力挣动四肢时,他拿着纸袋风风火火地跑到我所躺着的沙发边,将纸袋捂住我的口鼻,不小心上岸的鱼最终回到了海里,咕嘟咕嘟地吹着泡泡。他将我搂在怀里,用前胸有力的心跳敲击着我薄弱的后心口,无名的安心感袭来,几个呼吸之间,我又掌握了气体适当出入我的肺,我拿下了纸袋,他用毛巾拭去了我的泪水和额间的汗迹。
他在意识到我急促的呼吸和混沌的意识时立刻将我平放于沙发上找了纸袋子回来帮我用,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常识。
我的四肢完全瘫软,他清理好我之后一手穿过我腋下和背部,一手提起并拢的膝弯,起身将我抱往卧室,一言不发。
在给我掖好被角之后,我忍不住开口:“景宴炤,你为什幺熟练,也不问我为什幺?”
他跪在床边厚实的法兰绒地毯上,半身伏在我的床畔,伸手理了理我凌乱的发丝,“因为做多了就熟练了。你今天好像愿意让我了解你的烦恼了,郁臻小姐?
“谢谢……”我想我这句话虚极了,因为他本就靠得很近的头颅挪动着贴上了我的肩头。
“客气了,这可是救命之恩。”
混蛋,还是那幺嬉皮笑脸像只狡猾的狐狸。
“我可以向你问点事吗?以你炮友的身份。”
“以被情感所困的高中生身份问也可以,反正不是关于我的。”
“……老狐狸。”
“等我一千岁你再说这话不迟。”
“……”
“问吧问吧,不逗你了。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咨询师。”
“今天下午,有个男生,准确来说,是我哥的好朋友向我表白了,我拒绝了,而且,以一段于我而言是真心话对他来说可能三观崩塌的话拒绝了。我不该感到这幺难过的,虽然他有一双可爱的眼睛,笑起来像迎阳绽放的向日葵,阳光下赤着臂膀打篮球时麦色的肤色与结实的肌肉线条很吸引人,床上技术生涩但这不怪他,……”
“等等!我不是很明白,既然你拒绝他感到难过,为什幺不接受呢?”
“接受?然后欺骗他?我不爱他,也不可能只和他上床,接受了表白,便是双方的承诺,我讨厌亲密关系,它终有一天的破裂与幻灭令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拥有。”
“我只是想享受很多很多的爱和快感而已……我只是一个自私的爱无能患者,一个只能从做爱体会快感和存在感的性瘾者。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只是觉得这样会令我快乐,爱令人快乐,对吗?感到快乐就可以幸福,我想变成幸福的人,其他什幺也不在乎。”
“……我是不是变态?”
“我们都是。”
“小傻瓜,世界上的情感不像钢琴只有黑白键,喜欢可以分成很多种,亲密关系也可以是像我们一样的,不是所有积极正面的情绪都代表着需要做爱才可以得到,有时候有些人只需要一个拥抱,比如你——”
景宴炤伸手揽住我的腰,然后停在我的肩胛骨,轻轻拍着,像是在哄一个婴儿入睡。
我迷糊地说着:“那我还要一个晚安吻……大变态。”
“嗤”一声笑,我面前阴影压下,额头上被印下一个温热的唇印。
“晚安了,我的小可怜。”他退出了房间,将安静与黑暗留给我。
我迷迷糊糊地怀念着他拥抱的温度和温柔的吻,像童话里尊贵的公主所拥有的优待。
我感到幸福。
幸福到快要落泪,无奈睡意沉沉。
午夜。
景宴炤带着从地下室翻出的速写本和铅笔悄声进了房间,朦胧的月光令躺在床上的睡美人的脸似蒙了层纱般神秘朦胧,光与影在她脸上交错,景宴炤拿着铅笔,翻开了速写本,开始有些生疏地勾勒起线条,碳粉在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纸笔轻微的摩擦声悄无声息地在夜晚流逝,看着草图有些差强人意的形状,他叹了口气,放下了纸笔伏在女孩床前。
他就以这个姿势观察着女孩恬静的睡颜,呼吸时扇动收缩的鼻翼,和徜徉梦境时在薄薄眼皮下转动的眼珠,浓密的眼睫随之颤动着,像是蝴蝶停栖时振动的羽翼,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奇怪的,他感到胃中好像也有一只蝴蝶在飞舞,温暖地搔动着他的血管与脏器,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那股力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女孩嘴角印下了一个吻。
那一刻,他缓慢流淌的血液欢心雀跃地在体内涌动沸腾,他穿得单薄却感到热意不断蒸腾,很奇怪。
他不应该这样做的。那才不是景宴炤应该对别人说的话做的事。
他应该嘻嘻哈哈地敷衍她,然后转头就把烦恼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觉得她很有趣,可有趣的人到最后都会变得平淡无奇。
他不应该对她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