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瑞尔狼狈地逃出卧室后,径直将自己摔进了前院的泳池。
初春时节,池水并不冰凉刺骨,但一头扎进去,也足够使人清醒。闭着气将自己沉入水中,赫瑞尔足足待了十多分钟。
出来后,他体内翻涌的血气和燥热已经平复,只是满心的羞恼和尴尬无处排解。回想刚才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跑什幺跑,他又没干亏心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想也没用,他决定回去,为自己的清誉辩白。
赫瑞尔在衣帽间折腾了许久。勉强将自己收拾妥当,他再三确定自己“英气逼人”后,才面无表情地朝卧室走。
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在走廊的落地窗前晃了晃,他理了理身上并不存在的衣褶,深吸一口气,佯装淡定地敲门。
“请进。”清婉柔和的女声隔着门板传来。
赫瑞尔愣住了,他发现自己没听懂。出师不利,赫瑞尔皱眉,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他猜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
房门并没有上锁,他顺利地推开门。
此时九点钟不到,并不刺眼的晨光透过玻璃斜斜洒进卧室,美丽的少女恰好站在日光里。她穿戴齐整,又是一身古怪的长裙,这次是白色的,不知道是什幺材质,在阳光下竟然熠熠生辉。她的头发一半散着,一半松松挽了个发髻,只斜插着一根簪子以作固定。
明明是非常不合时宜的造型,但在赫瑞尔却根本移不开眼睛。她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株清丽无双的玉兰。
姜姩也朝门口走了几步,悄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他的年岁瞧着不大,约摸只有十七八,身着一袭奇怪的紧身黑衣,衬得他肩宽腰窄,劲瘦挺拔。
他的头发竟是银白色的,且是十分罕见的短发,利落垂顺的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看到这里,姜姩已经认出来,他就是那日她在花树下所见的,那位衣衫不整的男子。
彼时,她才清醒,尚来不及细看,只记得他赤裸着胸膛,和白色的短发。那时她心中还鄙夷了一瞬,暗道有伤风化。如今见他打扮齐整,倒是要赞一句,真是位气度非凡的美男子。
尤其是他的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深邃清澈,眨动间细碎出点点星光。
仔细想来,此人八成就是这几日照顾她的那位恩人。思及此,姜姩赶忙正色,俯身拱手道:“多谢阁下的救命之恩,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的神情先是一愣,而后又变得迷茫,显然是听不懂她在说什幺。她顿时有些泄气,竟是连语言都不通,看来想要在此间世界过活,依旧是困难重重。
不过,好在对面的男子也发现了这一点。只听见他高声喊了一句,一个纯白色的柱形物体迅速“飘动”过来,它手臂长长,不知是用什幺金属做的,竟能灵活地夹起两片极薄的透明软片,准确无误地递到男子手中。
男子看了一眼,皱眉扔还给了它,吩咐两句,重新拿到了两枚小巧的圆形物件。他将其中一枚递给姜姩,另一枚则被他放置在了耳蜗处。
姜姩认真端详着手中的物件,并未发觉不妥,便也仿照男子的动作,将其置入了耳中。
见她戴好,赫瑞尔试探着开口:“你好。”
姜姩激动,她听懂了!
顾不上称奇,她赶忙还礼:“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姜姩的话七拐八拐,赫瑞尔皱眉,他分明每个字都能听懂,怎幺连在一起就是理解不了呢?注意到少女古怪的发音,赫瑞尔又把翻译器调整了几下。
“我是赫瑞尔,你刚才说什幺,能再说一遍吗?”
对待恩人,姜姩十分有耐心:“在下姜姩,不慎流落此地,多谢阁下的救治收留之恩。”
虽然听着还是有些费劲,但赫瑞尔好歹知道了她的名字。原来她叫姜姩。看她的言行举止,倒像是某些,喜欢避世不出的种族家的小姐。
姜姩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赫瑞尔瞧一眼,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坐下说。”
赫瑞尔的卧室是标准的欧式复古风,虽然卧室偏厅的用处不大,但依旧布置了一款长达2.5米的四人式沙发。
赫瑞尔十分矜持地坐在左侧,很有风度地为女士留出充裕的空间。
姜姩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坐榻,也不懂这里的座次有无讲究,思忖片刻,她慎重地选择了长榻西侧的短榻落座。
赫瑞尔微扬的嘴角僵了下。她可真会选,她怎幺不直接出门右拐呢!
姜姩刚落座,诺伊就推着餐车进来了。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赫瑞尔起身,亲自端着一叠草莓慕斯蛋糕并一小杯香草拿铁,放在姜姩跟前的茶几上后,他顺势坐在了沙发最右侧。
姜姩的注意力顿时被面前精致的点心分去了大半。她现下灵力尽失,腹中久违地出现了饥饿感。但现在还不是进食的时候。
再次道过谢,她礼貌地向对方打听情况:“敢问阁下此为何处?说来惭愧,在下似乎撞坏了脑袋,如今竟是什幺也不记得了。”
“失忆大法”虽然老土,但有用。不管对方信不信,这都是一个掩饰身份的好借口。
左一个阁下,右一个阁下,赫瑞尔听得头疼。
“我叫赫瑞尔。”
姜姩颔首,她知道。
赫瑞尔低着头,修长的食指在膝盖处点来点去,就是不说话。
姜姩失笑,只能再问一遍:“赫瑞尔,请问我现在是在哪里呢?”
赫瑞尔满意擡头,如实道:“这里是我的一处私人庄园,位于联邦帝国境内的桑托帕亚星。”
他并不在乎姜姩有没有说谎,毕竟没有任何种族能逃过“基因库”大数据的检测,祖宗三代都能给你扒出来,只要不是虫族卧底,一切好说。
姜姩面带疑惑。
赫瑞尔没料到她连联邦帝国都不知道,他想了想,挑眉道:“不用着急,等我改天给你弄个光脑就行了。”说完,他在面前的托盘里挑了把叉子,递到姜姩手边。
“吃完再说。”
如果他没记错,姜姩都三四天没吃东西了,就是算是兽人,也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姜姩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她伸手,从善如流地接过那柄造型奇特的“小勺”。
赫瑞尔递叉子的角度稍微有些刁钻,这跟他的位置有关系,姜姩努力地想要避开他的手,还是不小心碰到了。
少女细嫩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背,赫瑞尔的心头好似有羽毛划过,浑身都酥酥麻麻的。迅速收回手臂,赫瑞尔掩饰似的轻咳一声,压下心头的异样感,他开始悄悄观察身边的少女。
不得不说,看她吃东西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她的姿态很优雅,虽然抑制不住对食物的好奇,但进食的节奏却是不疾不徐,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看得赫瑞尔的喉咙一阵发紧。
眼看姜姩快要吃完,他又推过去一叠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姜姩其实并不怎幺爱吃甜食,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
赫瑞尔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看她没有再吃的意思,忍不住皱眉:“不好吃?你想吃什幺?我让诺伊送过来。”
姜姩连忙摇头,只说自己吃不下了。
赫瑞尔不置可否,他直接把诺伊喊过来。
“端壶茶水进来,然后半小时后开饭。”接着他起身,转头跟姜姩说:“我先走了,等饭好了再来叫你。”
现在明显还不到用午饭的时候,姜姩刚要站起来婉拒,赫瑞尔猛地俯身,两臂撑着扶手将她困在沙发里。他的眼睛很亮,此时直勾勾盯着她,侵略感十足。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劳烦姜小姐赏光,陪我随便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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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瑞尔:老婆,吃饭!
姜姩:……我是饿死鬼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