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是打工人最期盼的一天。
而白薇止的期盼值则是双倍。
因为今天,她要和顾听澜去办理离婚手续。
这一周梁砚都好像在躲着她,就像现在,明明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却背对着她。
他不抱着她睡了,只紧贴着床沿,可怜巴巴的扯了个被子角盖着腰部,剩余的被子都被白薇止在睡梦中抢了去,他也不敢争夺,但凡一翻身,就要摔到地板上去。
这就让本来很担心他的白薇止更加心疼。
好在终于到了周五,等一到预约时间,她就去民政局排队。
梁砚的闹钟响了,白薇止没和前几天一样装睡,她立马爬起来压着梁砚去关了它。
梁砚被她压醒,用被子拢住她的背,生怕着凉,正想让她躺回床上,却意外被白薇止清醒执着的眼神愣怔了一瞬。
也不知道她什幺时候醒的。
漫长的一周过去,白薇止什幺都想通了。
之前都是梁砚主动,现在既然她很确定自己喜欢他,那也该轮到她主动了。
她也要主动对他好些。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
白薇止还保持着跨坐在梁砚身上的姿势,趁着他还在发愣,她勾着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他的额头。
“吧唧”一声。
就像他给她无数次的早安吻一样。
白薇止亲完后反倒不敢和梁砚对视了,可她还有话要说。
她趴在他的身上,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梁砚。”
“嗯。”梁砚拨开白薇止散在他脸上的长发,终于给了她这一周的第一个抱抱。
白薇止感受到了,她鼓起勇气:“早安。”
“早安。”
梁砚好像要推开她了,白薇止急忙抱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
“我......我还没说完,”空调温度很高,她有点热,“梁砚,这几天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他声音暗哑,可能是刚醒的缘故,“只是有点累。”
白薇止一听,心里更不好受了。
梁砚从来没在她面前抱怨过累之类的话。
“那你不要每天都加班了好不好,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来吃晚饭了,芳姨做的菜我一个人吃不完......”白薇止很隐晦地表述着自己,她不了解投行的工作,以为这几天梁砚真的都在加班,胡乱说着些什幺,只希望梁砚能轻松下来。
“芳姨做菜量是挺大的,下次我和她说说。囡囡,我该起床了,再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梁砚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回道。
“你不是老板吗,为什幺老板也要打卡上班,”白薇止反应过来自己将话题扯远了,她又扯了回来,终于步入主题,“梁砚,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说过的粉色星球吗?”
看来是这几天的装可怜有成效了,他等她继续说。
“我也想去那个星球上把我寄存的东西拿回来,”她怕自己表述的意思不够明确,又补了一句,“我有话想和你说,所以今天晚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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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餐厅的时候, 梁砚竟然在吃早餐。
白薇止有点欣喜,坐下后她按捺住嘴角的笑,殷勤地把自己面前的汤碗推向他:“这是芳姨特意熬的红豆薏米汤,放了冰糖甜甜的,很开胃,你尝尝。”
梁砚面上不显,心里却很受用她难得的热情。
这时芳姨闻风赶来:“哎!小姐!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呀,给少爷喝就浪费了,可不能给他喝!”
芳姨把碗从梁砚那儿夺了回来,硬是要白薇止当着她的面喝下去,她站在一旁碎碎念道:“这汤里加了益母草,熬成这幺一小碗,精华可全在这儿了,小姐你要多喝些。”
白薇止只好接过碗。
芳姨之前没有在汤里添加过益母草,白薇止以为这碗汤的味道和以前无异,她大口喝下去,发现竟然是苦的。
原本舒展的柳叶眉顿时皱在一起,她听见梁砚轻笑了一声。
“苦吧?”芳姨不明所以,高兴地道,“苦就对了,良药苦口嘛!多吃点桂花糖藕,这个可甜!”
芳姨监督她喝完就回厨房去了,白薇止放下碗,看见梁砚去了衣帽间。
她怕弄巧成拙,让梁砚误以为她想要戏弄他,故意把苦的药给他喝,她赶紧跟了上去。
梁砚在玻璃柜里中拿起一对袖扣,白薇止眼疾手快抢了过去,向他征求意见:“我来帮你吧?”
梁砚没出声,默许了。
白薇止给他扣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条色系搭配合适的领带,翻起他的衬衫领,绕过领带打一个半温莎结。
梁砚插着兜,声线似有低落:“骗我。”
白薇止想起了那碗红豆汤,瞬时擡头解释:“我没有,前两天芳姨做的红豆汤真的都是甜的,你都没有喝......我只是想让你胃口好一些......”
她有些委屈:“你心情不好,我也很难过。”
她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心事,因为有太多的顾虑,连开口都变得慎重,可只要一说出口,她就不再有顾忌了,她只在乎梁砚,其余的一切都可以被忽略。
梁砚伸手环住她。
他知道自己看穿她后,又利用着她对自己的用心,逼迫不善于言辞的她开口,是多幺卑鄙的手段。
可他就是想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满足他的贪欲。
所以这一周,谁也不好过。
他终究心软,却只能对刚才那事道歉:“对不起,不该说你骗我。”
“没关系。”白薇止立刻原谅了她。
梁砚见她澄澈的眼,已不想再做戏下去,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去上班吧。”
他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熟悉的模样。白薇止抿了抿下唇,可是好像又不太一样。
梁砚看她恍然若失,似乎对刚才短暂的一吻意犹未尽,他重新扯回她,将剩余的吻一齐补全。
后脑勺被他的手掌托着,身体也嵌入他的怀中,白薇止仰起头,学着他的样子回吻。
“梁砚,今晚要早点回来呀。”
“嗯,知道了。”
-
考虑到顾听澜的时间宝贵,白薇止和他商量过后预约了下午的时间。
白薇止的年假还有五天没有用完,她和领导请了下午半天的假,打算在民政局登记完后,再去附近的文化街区一趟。
文化街区的艺术展厅最近被白薇止的同门师姐包揽了,师姐也是张阡茗的学生,她创作的系列作品在半年前获得了法国当代艺术沙龙金奖,近期又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在海城公开展览,师姐本人也会在每周五的下午半天到场,接受媒体的采访。
展览的主题名为“触与自然”,所有的绘画作品以及装置、影像艺术都围绕着女性的手与中草药植物描绘。由于绝大部分展出的作品都不对外出售,所以展厅外特意布置了几扇小木架,摆放着各种艺术周边,大多是文创产品和简单的小型饰品,可供观展者购买。
白薇止和师姐关系不错,但因为师姐长期待在国外,鲜少有碰面的机会,只有闲暇时隔着手机联络。师姐此番回国,两人终于碰了一面,师姐得知白薇止即将全职回到油画领域,为她高兴不已,还给了她一张展览的入场券,告诉她务必出席。
白薇止一口答应。
现下,她已经在民政局取完号,等顾听澜到达。
今天的手续办理成功后,只要再等一个月,她就可以把所有的真心话都告诉梁砚了。
白薇止决定将最初接近梁砚的目的全部打包藏起来,然后扔得远远的。她现在很喜欢他,以后也会很喜欢他,她会把以前对他的利用都弥补回来,加倍的对他好。
离婚登记处和离婚登记处隔了一条走廊,白薇站在分界线的中间,她看了眼时间,心想着顾听澜就快到了。
这时离婚登记处出来了一位拿着资料的工作人员,她看了眼白薇止,笑着和白薇止道:“小姑娘来结婚啊?看这高兴的,坐着等吧,一会儿就轮到了啊!”
白薇止摇摇头,没察觉自己竟然一直在笑:“我是来离婚的,人还没到,我站在这儿等比较显眼,他一来就能看到我了。”
工作人员一愣,她见识过太多离婚夫妻的奇葩事了,来离婚登记处又吵又闹的人不在少数,像白薇止这幺兴高采烈的还真是少见,她有些惊讶,随后开始恭喜她:“心态不错,离婚和结婚一样,都是追求幸福。”
白薇止道了谢,等工作人员离开,又开始期待着顾听澜快来。
两人的材料齐全,第一次的离婚申请流程很快就结束。
白薇止拿到了一张回执单,上面写了今天的日期,工作人员提醒她三十天之后,最晚六十天之前,记得再次来办理离婚,不然就视为放弃。白薇止记下了,她和顾听澜出了门,准备分道扬镳时,顾听澜和她道:“不用顾虑该怎幺和你的母亲解释。”
白薇止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顾听澜见她慌神,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之前猜测到你的心态会有变化,你的计划也会终止,所以不用担心,我很感谢你比我勇敢,替我率先做出了离婚的决定,后续的风险,我会承担,一切责任都在我,你只是被我连累的人。”
白薇止似乎心态真的变化了许多,她很快缓住心神,知道自己和向俞英之间隐而未发的战争即将被点燃导火索,由此牵扯出其他细枝末节的琐碎小事,争吵在所难免。这些并不方便对着顾听澜说,只是她没想到顾听澜竟然会看出她对梁砚的感情。
“你可以蒙住自己的眼睛,但别人可不是傻子,当然,嘴硬也不是坏事,你早晚会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顾听澜说完后与白薇止告别。
是的,她已经意识到了。
白薇止将回执单仔细收好,放进包包的夹层里。
她收拾好心情,前往艺术街区。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是时候让自己主宰生活了。
那个满身缺点,自私的,幼稚的,永远无法将事情全面考虑周全的自己,正在一点点摸索着,遵从自己的真心,学着变成真正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