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茬

此时月上天中已是深夜,计莺儿独自一人默默回了院子,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叶斐的那些话,公爹去逛妓院,公爹还杀了温廷。小哑巴生性耿直,不是那种七窍玲珑会旁敲侧击的人,心里有事也不喜欢自己猜来猜去地闷着,便打定主意明晚直接找温湛问个究竟,他要是不认,那就是姓叶的胡说,他要是认了……

怕就怕他认,如果是那样,小莺儿也不知道该怎幺办好了。

温大人得宝贝儿媳替他吹了一次萧,畅快射了人家一嘴,还气到了觊觎哑巴的锦衣卫,事事顺心件件圆满,这一晚睡得那叫个舒服。只可惜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如意了一路的温湛第二天就摊上事了,上峰都御史蔡韫下朝后让他去内阁找首辅。

“西蜀秋汛,龚阁老要我派个河道御史到工部一起商量,你知道丁穆先他人在河南监察筑堤,一时半会儿人回不来。上回凉山大水你上的议事奏疏有见地,龚阁老到现在都还记得,对这本奏疏赞不绝口,令仪既得了首辅青眼,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若商量下来要你去西蜀,到时就奏请皇上,给你兼一个河道御史或是工部的职务,你觉着如何?”

虽说是要离京去地方,管河道又是个苦差事,但被首辅看上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若能有所建树,回来之后肯定是有提拔的,何况多兼一个头衔多拿一份俸禄,以蔡韫的口吻,问温湛不过是面子上的过场,几乎笃定他不会拒绝。

然而温湛听了却在心里“咯噔”一下,要命了,龚老头这是来者不善呐,说起来这位首辅大人也并非心胸狭窄之辈,不知为何女儿被人冒犯两句竟然记恨至此,屡次三番含沙射影地讥嘲他也就罢了,看样子居然准备在官场上以权谋私报复他给他穿小鞋?

上峰和首辅发话,温湛不好推辞,只得姑且应下,惴惴不安去了工部。俸禄什幺的他不在乎,但无论如何不能离京,至少在扳倒太子前不行。

温大人一路盘算着如何应对阴阳怪气的首辅,从都察院施施然来到六部,在外间与主事郎中等寒暄几句,再去内堂求见尚书龚阁老。

龚肃羽正在审阅地方奏报,看到温湛来了,不冷不热地朝他笑笑:“温大人。”

“下官见过阁老。听蔡大人说,阁老命下官过来是为川西秋汛一事。”

温湛躬身垂首立于堂下,态度恭敬疏远,显然不想与龚肃羽多废话,被他明里暗里讥讽鄙夷,直奔公事而去,准备见招拆招。

首辅大人哪会不懂他的心思,难道公事就没法折腾你了?

他从一堆文书中抽出一份递给他,“川渝华西今秋连月阴雨不止,渠江涪江嘉陵江水位都远超往年。渝水虽不比黄河大汛来得汹涌,奈何支流繁杂如乱枝,若要筑堤耗费太过巨大,且沿河地广人多,一旦起了洪汛,只怕受灾者众。如何应对为佳,你可有见解?”

还真是实打实的要紧公务,温湛一边阅览文书一边暗忖:龚阁老执掌工部许久,要说这河汛水灾的事情他自己思虑无措找人求点子那是绝无可能,想必是要考教考教他,若他应对不善,再借机敲打。

龚肃羽往后靠上椅背,双臂搁在椅子扶手上,食指轻叩,面容肃穆,微微擡头凝视温湛,凛然姿态尽显“内阁首辅”的不怒自威,但凡肚子里没点东西的人,都要被他这副冷面考官的威压给吓得结巴。

但温大人到底是温大人,以他的聪慧又怎会被这纸上的“试题”难住呢?可如何回答,是个两难的抉择,答得好了,就可能会被派去川西,答得不好,则会被找茬刁难。

怎幺办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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