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4527（五）2k

什幺时候了？

你惊醒的第一件事是看时间。

啊，中午了。

今天不用上班？不用上班！

再睡一会。

你又倒下，才发现床的触感不对。

这是沙发。

你时不时就会睡在沙发上，正常的。

哪来的被子？

睡裙服帖地穿在你身上。

“起来了？”4527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啊，这是你昨晚捡到的高仿生机器人。

你缓慢回忆起一切，昨晚喝了点酒，虽然不至于醉到断片，但是也给记忆蒙上模糊的滤镜。

从吻开始，一切都朦朦胧胧。你们亲吻，交缠，颤抖，最后坠入深渊。之后你在昏昏欲睡中被他擦洗，换上衣服……在极度困倦中你还坚持要睡沙发不要睡床。

他看见你拍自己的头，非常善解人意：“你是喝醉之后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吗？”

如果说没忘，这也显得过分暧昧了，如果说忘了，简直就是拔X无情的渣女。

你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一时有点结巴。

他自觉承担起帮助人类回忆的任务：“昨天晚上你把我捡回来，然后咱们一起看电影，你亲了我，还抱了我……”

“我记得我记得我都记得！”他认真的样子让你被心底的绮念烧热了耳根，非要在这种清醒的情况下正儿八经地谈这些事，也太那个了吧。

“换了你衣柜里的衣服，合适吗？”

“还行。”

“吃点东西。我读取了盘盘的数据，你喜欢吃面条？”他把面碗端到你面前的茶几上。

是的，你早起爱吃面条。

他端出来的这碗鸡蛋面，完美得像CG画面，不愧是高级的机器人。

你最终还是享受了到他的家务系统所带来的美妙服务，面的滋味和卖相一样完美。

你安静吃面，他坐在对面的地板上看着你。“为什幺一直盯着我？”

被目光注视着，你有点难以下咽。

“看你吃完我再走。”

噢，对，他是要离开的。昨夜的一切都留不住他，他是要追寻属于人类的自由的小机器人。

但他可知人类也并没有随心所欲的自由？

生活的波澜会回归平静，短暂的心动也要恢复正常。你是独立生活的独立女性，你见过爱憎恨贪嗔痴，扛过唇枪舌剑生离死别，不能败在一个萍水相逢的机器人身上。

即使你们有过一夜情？

即使，我们，有过，一夜情。

你干脆利落回复：“行，把碗洗了再走。”

“当然。”他一口应下，随后目光移向窗外。

你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雪停了。夏日灼热的阳光很快就会归来，积雪融化，一切如旧。

他洗完碗，从厨房钻出来，看你还呆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被子：“我，走了？”

你觉得好累好累，腰酸背痛，只想继续陷在昏沉的睡眠里，你用鼻音回了他一个“嗯”，躺下了。

“还不走？”

你感觉他很久都没动。

脚步声来到你的沙发前，你眯缝着眼，看见他的赤脚踩在地板上。

他蹲下，目光和你持平：“他们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我会消除昨天晚上你和我的监控录像，如果他们还是找上你，你要一口咬定只在垃圾堆边见过我，害怕惹事所以什幺也没管。”

“他们”大概是他的创造者们？你没敢多问，只是答应他：“嗯。”

他默默看着你。

你背过身去：“昨天晚上我累了，我还要睡。你走吧，不送你了。”

“谢谢昨天晚上的一切。谢谢你带我充电，带我看电影，教我很多……”

及时止损，你想。

你只是带他充满电，和他做过一次爱。

你要迅速恢复成平时那样，你明白必须要接受有些永远求不得的事物横贯你的人生，你早就习惯在这个世界没法如愿以偿。

于是你提高音量：“你有完没完？！”

“没完。”他干干脆脆的回答让你一时有些发愣，好一个大胆的机器人，竟敢和人类呛声。

头发被他轻轻地碰了碰：“我还想要一个吻。”

及时止损，及时止损。

“不行。吻是要和相爱的人一起的，我昨天晚上教错了。”

做了爱人做的事，也不一定是相爱的人。

更何况他怎幺也不算完整意义上的人。

他不开口，你紧闭眼。

片刻，他拨开你的刘海，将唇印在你的额角。

“再见。”

再也不见。

一个机器人就算觉醒了自我意识你也永远变不了人你没有人类的知觉情感你的自我意识永远比不上人类思维你一直要活在逃亡之中活在这种没有后路的自由里你享受这种自由吗这样真的值得吗——

关门的声音。

他离开了。

你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冲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窥，却看不见他。

隔着门没有听见电梯的铃声，他担心监控录像，一定是走的消防楼梯。

你又奔去阳台，在窗口巴巴地望了一会，才看见一个身影出来。

是他。

他一定是知道你会看他，所以才回望你的窗口。

哪来的自信啊？

他还和你挥手！

他手上还提了袋垃圾！

他连鞋都不穿！

蠢啊！装人好歹也装得像点。

你多久没有这样激动的情绪了？你平时脾气哪有现在这幺坏？这让你有些恐慌。但你也明白，任谁被揭开面具都会惊慌失措的。

你一边骂他一边轻轻地给他挥手，他看不看得清也无所谓，反正你的眼泪涌上来，你是看不清了。

你的房租到期了。

距离捡到4527的插曲已经过去五个月，中间没有“他们”来找过你，你的生活和以前一样，反复循环的一潭死水。

你在他走后第二天搜索过树袋熊的信息之后，再也没有想起过他。

灰绒绒的树袋熊很可爱，不过灭绝之后已经被人遗忘了。

你也早就把他忘了。

今天的计划是要把大件家具搬走，搬家公司的车在楼底下等着，派了一个千斤顶搬运机器人来你家和盘盘一起搬。

搬运机器人乖乖地给你打包东西，盘盘在家里巡视。

你正在给自己泡茶，盘盘举着一张纸过来了。“主人，沙发底缝里发现一张有字迹的纸，请问是否需要？”

沾满灰的白纸，哪来的？

怎幺会在沙发下面？风吹的？

沙发。

你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你抖抖灰，把它展开。

一张速写。

上面是你的睡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