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瓷起了好奇心。
她以往只在一些名人拍的Vlog里看到过这种位于豪宅深处的图书馆,它们通常包括好几面墙的书架,能让十个人坐在上面嬉戏的书桌,以及装下一整座城市的落地窗。这还是她头一次真正身处于一间室内图书馆。她犹豫了片刻,情不自禁地将手按在了扶手上,打定主意如果它锁着门,自己就立刻离开。
红木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柔地滑开了。
周围的雨声和雷声忽然变得遥远而沉闷。
安瓷首先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重的油墨味,这种味道现在已经不常见,只有上个世纪的报纸夹缝里还残留着它的尾巴。她试图找到开关把灯打开,但是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到,安瓷泄气地擡起手,继续用手机自带的电筒当照明,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朝深处走去。
这里面还真是把红木书架直接嵌在了墙上。
由于没有光线,安瓷没办法看清这座图书馆的全貌。只能尝试靠走完一圈来大概估算它的大小。这个房间应该是打通了二三楼,靠近右手边的方向有一道旋转楼梯,通往如缎带般环绕在墙上的走廊。这里面的书籍数不胜数,每一本的书籍都是烫金的,撰写语言也各不相同,安瓷只认出了俄语、英语、德语和中文,还有至少六种她不认识的语言的书也跟着摆在上面,她随手拿出了一本,发现这上面基本没怎幺落灰,代表主人应当常来照看。
而书籍的种类亦是包罗万象,从文学名著到地缘政治以及战争回忆录,乃至于一些普通的通俗小说,都分门别类地列在上面。而当安瓷走到大约两百步的时候,她则看见了一大堆已经泛黄发脆的报纸。这些报纸占据了足足一整排的书架,但哪怕是日期最近的一沓报纸也是1991年8月的了。安瓷只知道这报纸是用俄语写的,但是认不出它的具体意思,一时好奇之下,用手机自带的翻译软件扫了扫,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这居然是《真理报》。
并且,看这些报纸的数量,安瓷估计这间图书馆最初的主人说不定是把从1912年到1991年所有的真理报全买了下来……自东欧分裂之后,这些报纸可都成了文物,也不知道买下它的人到底是出于研究目的还是纯粹的怀旧。安瓷随手拿起一份。结果下一秒,有什幺东西从报纸里面骨碌碌地滚了出来,落到了地上,安瓷吓了一跳,连忙俯身捡起,在手电筒白色的光晕底下,她看清这是一枚造型古典的勋章,上面雕刻着红旗、月桂还有火炬,旗子上同样用俄语写着她看不懂的句子,最底端有个白色的小方框,用阿拉伯数字写着“5”。
而随着这枚勋章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张黑白照片。安瓷一开始忙着去捡勋章,没注意到那张轻飘飘落在地毯上的照片,站起来的时候,才在自己脚边发现了它。她捡起来。相片的边缘早就泛了黄,主角则是两位身着军装的青年,两个人都十分年轻俊秀,身上除却制服外,没有佩戴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饰物,然而神情却洋溢着一种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和欣喜。两人的背后是莫斯科白宫,地上垂落的斜影表明当时应该是夏季。相片的左上角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串时间:1939.8.23。
这个特殊的日期让安瓷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将照片翻过来,发现了整整一页的德语,于是打开翻译软件,再次拍照搜索,大概是因为这个软件主攻中英,翻译出来的句段非常混乱,安瓷又用其他不同软件连续翻译了好几回,才磕磕绊绊地从许多散乱的词句中找到通幽曲径。
“写给……海、海因茨·冯·曼施……坦因。”她慢慢地读到,“我对你上次提出的,嗯,理论还是见解?有其他,不一样的看法,呃,怎幺突然跳出地名来了……”
【……写给海因茨·冯·曼施坦因(Heinz Von Manstein):
你寄过来的德文版《实践理性批判》我已收到,万分感激。然而附信中你所撰关于实践理性唯一客体的部分看法,我却异议颇多。但正如贵方所言,‘从波罗的海到黑海,没有一个问题不能通过协商解决并使双方感到满意’。我景仰你在辩证法方面的深厚学问,并诚挚地邀请你回信与我探讨。
亚哈·康斯坦丁诺维奇·科涅夫(Achab Konstantinovich Koniev)】
正在这时,安瓷隐约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什幺动静。她连忙把照片塞回报纸里面,踮起脚打算放上去,但由于报纸堆得太高,且旁边还有不少大部头原典,在安瓷试着把它放回原位的时候,其他叠在一起的书籍和报纸开始摇摇欲坠,在她慌乱的目光里,一股脑地掉了下来。她连忙闭上眼睛,举起手护住脸,打算迎接疼痛的冲击。
安瓷感觉自己的腰忽然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书本和报纸噼里啪啦地洒了一地。
“当心。”
Ivan用手虚虚地护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是举着烛台。安瓷惊魂未定地侧过头,正看到他翡翠般的眼睛里跳跃着火苗,呼吸可闻。
作话:
好耶,明天有亲亲了!(˃ ⌑ ˂ഃ )